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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


  「我與我的丈夫感情如何,與你無關,你不必猜測,也沒有資格猜測。」她冷淡地答覆留真。

  留真眯起眼。「好,反正我也懶得說!」她哼笑。「不過,有件事還是要告訴你,免得你自以為聰明,每一回不將我放在眼底,我心底實在非常不是滋味!」

  「你想說便說,說完,我就可以走了。」留真沒有動搖她的平靜。

  「可以,那我就『順道』好心告訴你,你發上那支玉簪的來處!」見到馥容怔愣的表情,她好笑。「你認為,像兆臣那樣的男子,會為一名女子買玉簪嗎?也許他會,但他不見得懂得挑選。」

  「你想說什麼?」

  「我想說什麼你還不明白?你丈夫送你的玉簪是請我挑的,並不是他親手買給你的!前幾日與他一道出城的人是誰?這樣你還不明白嗎?」她聲調拖長了一字一句說,還故意盯著馥容發上的玉簪,諷刺地笑。

  「這就是你想說的話,是嗎?」馥容沒有表情地反問她。

  留真笑容褪去,睜眼瞪她。

  「只要是我丈夫付錢買的玉簪,那便是送我的禮物。無論你對我說這些話的用意是什麼,或者你只是嫉妒兆臣送我禮物,因此才對我說這番話,那麼我可體諒你的心情,可以大方原諒你。」

  留真喘一口氣。「你——」

  「因為畢竟得到禮物的人是我,他卻只是請你『挑選』,所以我可以瞭解你心裡的感受,因此說這番話的動機。」

  留真瞪住馥容,眼睛要出火了。

  「但是請你記住,往後如果你想跟我說話,我不會拒絕,對你也從來沒有高高在上的心態,請你不要誤會。但如果是挑撥離間的話,就請你免了,因為我雖不那麼聰明,但也不笨,不會因為你三言兩語,而懷疑我的丈夫,懷疑他對我的感情。」

  留真眯起眼。「你少自以為聰明,我何必挑撥?我說的都是事實!」

  「事實也好,虛構的也罷。」她無動於衷,冷淡地對她說:「倘若有一天,我丈夫自己來對我說,他想納你為妾,你放心,我絕對不會為難也不會阻止。但現在他根本連提都不想對我提起你,何況納妾?」這些話,她一字一句清晰、平靜地道出口。

  留真瞪大眼,再也吐不出話。

  「我想你沒話說了,是嗎?」馥容冷淡地對她道:「我還有事要忙,既然你已沒話說,那麼我先走了。」話落,她瀟灑地轉身離開小徑。

  留真愣愣地瞪著她的背影,因為未如預期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,而忿怒地握緊拳頭。

  他說如果信任,就信任到底。

  然而信任卻是世間最薄弱的東西。

  或者該說,倘若不在乎又何須談到信任?也許,正是因為太在乎,所以心也變得脆弱了。

  馥容坐在屋內,房中的桌案上放著一隻硯與墨,她手中拿著一雙畫筆,怔怔地瞪著桌上攤開的絹紙,久久不能下筆。

  自那天爭執之後,兆臣已經數日未踏進渚水居一步。

  從那一日起,她就取出他送她的墨與硯,拿出塵封許久的畫筆,攤開絹紙,想藉由自己最喜愛的給畫來度這難受的日子。

  她不能說他誤解自己,也許她真的以清高自封,所以新婚當時才會不與他圓房,並且經常與他說理。

  然而她捫心自問,她並沒有真的那麼清高談定……

  其實,她是在乎的,而且非常在乎。

  她在乎丈夫與留真之間的關係,在乎丈夫是否娶側室,在乎別的女人與自己一起分享兆臣的愛……

  她在乎的事情太多了,其實她是最不清明的女子。

  落筆絹紙,她畫著騎在馬上兆臣的身影,這畫她已經畫了三天三夜,往後見不著他時,她可以睹畫思人,這樣她的心也許就不會寂寞了。

  她愛他的丈夫,愛一個人便想付出自己的心,但是,豈可要求他的專寵?

  再落筆,她勾勒出他強健的體魄。

  如果他納妾,她原以為她會離開,如他所言自請休離,但現在她明白,她做不到,因為她的心想留下。

  又給數筆,她畫出那雙握住韁繩,粗壯又有力的大手,生動地勾勒出他黝黑的掌、修長的指。

  如果留下後,他的情日復一日的談了,直到她再也無法承受,到那日她才會離開所愛的男人,並且告訴他,她離開是因為愛他,因為愛他所以心太累了,所以必須走開。

  放下畫筆,她怔怔地凝望畫上的兆臣,心裡想著,她真的有走開的一天嗎?

  倘若婚姻是為了心痛,那麼又何必嫁人呢?

  屋外忽然有動靜,她直覺是稟貞轉身回屋,於是沒有在意,直到看見兆臣走進房內的身影,她一愣,慌忙卷起畫軸……

  兆臣站在門邊凝立不動,沉眼看她。

  「你,你怎麼回來了,今日不忙了嗎?」她有些驚喜。

  他沒有立即答覆,目光掠過桌上那畫卷,眼色有點冷。

  她未注意到他的臉色,一顆心因為他忽然回渚水居而欣喜。「今夜你回屋嗎?是不是回來就不走了?你用過晚膳了嗎?要不要喝茶?我吩咐廚房泡給你——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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