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鄭媛 > 小妾 >
十六


  見到女兒的新婚丈夫總算至貝子府接人,祥貝子一顆心,才算安定下來。

  「貝勒爺來得正好,意濃正要動身回王府,這一路有貝勒爺接送,老夫心安了。」樣貝子溫言和語,待他的外婿十分謙讓親善。

  婁陽非初次見到丈人,不過祥貝子給他的印象不差。

  祥貝子看似鴻儒,廳中滿牆的詩書,雖然他在朝中毫無建樹,為人十分委靡低調,名聲不曾聞於京畿,但如此文儒的印象,行為雖然不像旗人,但也不會令人感到厭惡。

  「丈人大客氣了,是婁陽不對,理應伴格格回門——」

  「貝勒爺公事繁瑣,不需對老夫多做解釋。濃兒自行回門即可,婦道人家,不能為丈夫分憂,那麼就應該多擔待幾分。」祥貝子言語十分斯文講究。「再說,意濃年紀尚輕,出嫁未久,必定有許多不周到之處,還望貝勒爺看在老夫的薄面上,多有擔待。」他如此自謙,安撫外婿,也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在元王府內為妾,倘若有了丈夫的支持,至少能夠自處。

  婁陽默然半晌,片刻後他淡道:「理當應該,婁陽明白丈人用心。」

  有如此知情識禮的阿瑪,他的妾室應該不至於平庸。

  然而,他已無法對她有所期望。

  祥貝子點頭,似乎感到欣慰。

  想說的話既已說出口,祥貝子便陪外婿來到前院,只見意濃已經站在轎子旁。

  「快跟隨貝勒爺一道回去吧!」祥貝子叮嚀。

  意濃屈膝答道:「是。」

  嘴裡雖這麼答,不過她沒有中點動靜,只拿那雙眼幽幽地瞅著她的夫君,在等待著什麼。

  祥貝子明白女兒的意思,婦道人家總是囉嗦,他看了外婿一眼,又不便開口。

  婁陽當然知道丈人的意思,未讓祥貝子難看,他主動上前攙扶他的妾,略盡為夫之道。

  誰知她竟然如此柔弱!那弱不禁風的身子,不僅楚楚可憐地完全依附在他身上,上轎之前還險些絆倒,最後,他只得將她抱上轎子。

  意濃忍住笑。

  從他悶不吭聲抱她上轎,她便知道又惹火了他。

  儘管她的夫君緊抿著唇、全身僵硬、表情忍耐,卻還是得將她抱上轎子……

  可憐呀!

  雖然她同情他,但還是不能放過他。

  想不到,楚楚可憐的柔弱佳人,竟然討不到他絲毫憐憫。

  然而,被他抱在懷中,就不能避免肌膚相親,他健壯的肌肉、與強壯的臂彎內過熱的體溫,反而讓她不自在起來……

  新婚初夜的記憶回到意濃的腦海,那一閃而過的畫面讓她揪住了心,於是,一上轎,她便突然離得他遠遠的了。

  「怎麼?你生病了?」他皺眉,瞪著她發紅的臉蛋問。

  即使不悅,他仍然細心地留意到她的異狀。

  「只不過是天氣太熱而已。」她答,很快垂下臉,避開他的注目。

  婁陽二話不說,掀開轎簾。

  如此體貼的舉動,令她愕然。

  忽然,他有那麼一絲絲、一點點、一些些感動了她……

  不不不!

  她怎麼能因為這一丁點小小恩惠而感動?

  他是她的丈夫,他理當如此。

  「快點趕回府,格格身子不適。」他突然又朝前方喊。

  這低沉有力的呼喝聲,驀然震動了她的心脈,讓她悠悠抬眼,隔著一重山水看他。

  她忽然想將這男人看透,又想置身事外,雲淡風輕。

  轎簾依舊敞開著,他就坐在她的正前方,回頭扯開嘴角對她笑。

  儘管那笑臉有那麼一絲勉強,但轎子外頭的熱度,好像在那一瞬間逼進了轎內。

  炎炎夏日,大太陽下,雖在轎子裡,從外邊透進來的光,已經可以讓意濃把他看得很清楚了。

  原來,她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她的夫君。

  他其實是一個長得非常好看的男人。

  除去眼底的陰鬱讓他看起來內斂,他的五官不但英挺,而且好看得足以勾魂。

  她想,恐怕世間少有男子,能生得如此魅惑人心的吧?

  「看夠了?」他悠悠問,慵懶的語調,有一絲促狹。

  一語驚醒意濃。

  她似乎看得太沉迷了?

  垂眼,她又用那濃稠的溫吞聲調,猶猶豫豫地低聲道:「濃兒因為一日不見夫君,十分想念,所以才多看了夫君一會兒。」

  「才一日沒見,就開始想念?」

  「是,因為夫君不陪濃兒回府,不知夫君是否還在怪罪濃兒,擅自進入書房之事,所以濃兒內心不安,因為不安,所以總是思念著夫君……」她看起來非常委屈,非常忐忑,非常傷心。

  他看她半晌,瞪著她低頭垂眼的媳婦兒模樣,只覺得心涼。

  「那件事,」別開眼,他道:「我已經忘了。」

  「夫君原諒濃兒了嗎?」絞緊手巾,她顫著聲問。

  等了半天,才聽見他冷淡答道:「是。」

  她抬眼,偷覷他的表情。

  只見好冷的臉色與眼神,簡直冷得像一塊化不開的冰。

  她的頸子垂得更低,試圖掩藏笑意。

  「夫君不想知道,濃兒這趟回府,阿瑪對濃兒說了些什麼?」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