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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


  她已不能不走。

  緩慢地由自己的床沿站起來,她轉身走向屋外,木然、沉默地越過他身邊,不看他一眼。簡單的行李,她已經在昨夜自己整妥,甚至未勞駕平兒。

  她沒有帶走任何一件,屬於這裡的東西。

  屋外,他的女奴,垂首安靜地守在廊下,看來身上的傷與病,皆已康復。織雲凝立在屋前沒動,眸色木然沒有表情。

  聽見主人走出屋外的聲響,龍兒抬頭,看到織雲,她的神情立即變得忐忑,害怕與敬畏全寫在臉上。

  「走吧。」障月上前一步,擋住她的視線。「馬車就停在苑後,正在等著。」

  「怕我嚇到她嗎?」她問他,開口對他說第一句話。

  他俊臉沉下。「雲兒—— 」

  「無論是什麼身分,能留在你身邊的女人,是她。」她說,無畏他警告的神色。

  「至少記住你自己的身分。」他沉聲道:「你不該說這種話。」

  「我該說哪種話?說我妒嫉嗎?」她反而失笑了。

  他眼色一沉。

  龍兒悄悄抬起眼角,不安地觀視她的主人……

  「我不會妒嫉。」織雲卻這麼告訴他:「如果你要我離開這裡,我會走。如果你要我離開王衛城,我也會聽從。」她說。

  「我未說過,要你離開王衛城。」

  「是嗎?」她說,透水的淚色,悄悄氳滿她的眸。「希望真的沒有這一日。」

  轉身,她決然離開他身邊。

  她決心不讓眼眶裡的淚水,在他眼前掉下。

  離開別苑,她被送往王衛城西區的牡丹莊。牡丹莊內遍植牡丹,春月來了,牡丹花季已臨,莊內的牡丹花開,粉、紫、白、金各色嬌花益既豔,美不勝收。織雲坐園中,卻無心賞花。

  見過比牡丹更美更嬌的錦纓,她又豈會為牡丹的風韻流連。

  但男人呢?

  男人的天性是摘花,而不是養花。

  再美再嬌的花,只要得到了,男人就會另覓花朵,在其它花叢中流連。

  她握著他送給她的血玉,想著他的承諾,想著他對自己說過的話,加倍心酸。

  「小姐,花匠來了,請您離開花園,回到屋子暫且避一避。」平兒道。

  她與辛兒奉主人之命,跟隨織雲一起來到牡丹莊伺候小姐。

  「我坐在花亭裡,花匠在園中工作,應當無礙。」她輕聲答。屋子裡太悶,一個人太寂寥,她不想回屋。

  她看到數名男丁進園內,還有幾名婦女,眾人一起翻土栽花。

  出了別苑,織雲才留意到,索羅國的女子,皆有一身蜜色肌膚,容貌雖非天香國色,卻都生得十分美豔,先前在王衛城郊外圖謀誘害她的婦人,還有今天她看見的栽花婦女,皆是如此。

  在這樣的國都,美豔女子比比皆是,恐怕集結中土三國與各城邦的美人,加起來也比不過索羅一國的美女數目。

  在索羅國,美婦可嫁與粗鄙的獵戶,美婦農作栽花,美婦為人奴僕……

  在這樣的國家裡,美色根本不算什麼,因為俯拾皆是。

  爹爹認為織雲女最重要的美貌,對索羅國的男人來說,如吃飯睡覺一樣平常。

  那麼,障月到底喜歡她什麼?

  如果他根本就不愛她,只是短暫淺薄的喜歡,那麼當障月得到她那日……

  她會死。他知道她會死,如果他不愛她。她對他說過。他很清楚。花亭旁傳來悉索聲,喚回織雲的注意力。

  她收回心神,放下愁傷,回眸尋找平兒。

  平兒走回廊下,正在交代小丫頭工作,亭中只剩下她一人,她看到一名男子接近花亭,悄聲朝自己走來。

  「小姐?」男人喚她。

  織雲略一遲疑。「您有事嗎?」隨後大方應答,溫婉有禮。

  男人取出一方白色水緞,展示予她。

  織雲愣住。「你來自織雲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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