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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


  珍珠看得出來他不高興。如果是因為她不曾稟告,那麼現在她願意解釋:"寶兒病了,從這兒回'寶津閣'有一段路,她不能再受涼——"

  "善保!"允堂打斷她沒說完的話,突然叫進候在門外的總管。

  "貝勒爺。"跟隨主子前來的善總管,立刻走進小屋。

  "把人抬出去!"允堂冷冷地道。

  "你不能這麼做!"未曾思索,珍珠衝動地開口阻止他。"寶兒受了風寒全身起紅痘子,不能再招涼。"

  剛才給寶兒蓋被子,才發現她身上起了一顆顆痘子、有些裡頭已經開始帶水,顯然昨夜風寒只是加重病情,紅痘子該是白天就發了——

  只要發了水痘子是絕不能吹半點風的!現下就是坐轎子,也不可能了!寶兒得在這破屋裡待上旬日,直到痘水消幹為止。

  李奶娘根本無心照顧寶兒。"不只寶嬪得出去,你也一樣!"盯著珍珠的眼睛,他一字一句、不帶感情地下令。

  珍珠怔住片刻……

  太無情了!

  就算再不喜歡寶兒,他又怎麼忍心見一個小生命在生死關頭徘徊、而不伸出援手? "為什麼……她是你的親妹!"她問他。

  允堂黑灰色的眼眸比平日深沉。"一個跛腳丫頭,本來就不值錢。"

  他的話讓珍珠心寒。

  "還不抱出去!"他無情地下令,然後轉身走出小屋。

  善保趕緊朝外頭招手,兩名家丁立刻跑進來。

  "要怎麼樣你才能不一意孤行?!"珍珠奔到允堂跟前。

  "不可能。"他幹乾脆脆回答她三個字,越過她繼續朝外走。

  即使他的臉色嚴峻,珍珠仍然大膽地攔住他的路。

  "讓開吧!沒瞧見貝勒爺不高興了?"李如玉不輕不重地扇風點火。

  珍珠不回話,她固執地擋在允堂跟前,並不怕他不高興。

  "招了涼,自然要回到乾淨的屋裡頭才是,在這肮肮髒髒的破屋子裡,要怎麼養病?你別再忤逆貝勒爺了!"李如玉表面上苦口婆心的勸珍珠,心底卻高興極了!

  珍珠越是不順從貝勒爺的命令,也就越順李如玉的心意——也許下一刻,這個本不該出現的女人,就會讓貝勒爺攆出王府。

  "出痘子能抬出去受風麼?"珍珠不對李如玉說話,她只問允堂。"剛才我在寶兒身上瞧見水痘,這病只要一招風就難治了!"她定定望住他,試著同他講道理。

  善總管"呀"地一聲,衝口而出道:"寶格格出痘子了!那是絕對不能招半絲風的——"

  允堂冷峻的視線,讓善總管嚇得噤了聲。

  "寶嬪的死活,跟你有什麼關係?"終於正眼盯住她,允堂的 口氣很冷、很淡,讓人聽不出此刻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。

  一時之間,珍珠竟然答不上來。

  頭一回,除了娘和不能相認的阿哥,她對一個原本不認識的小女孩,居然產生了這麼執著的感情。

  "我沒想過,只知道,不能讓寶兒死!"否則她會難過一輩子!

  不假思索的回答,連珍珠自己都驚訝。可話才說出口,她卻有如釋重負的感覺……

  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,曾幾何時,她已經冷漠得忘了關心周遭的人、甚至……忘了該怎麼愛人。

  允堂的眼眸變得黑濁,瞪著屢次違抗他命令的女人,他看到似曾相識的倔強和固執。

  "要我答應可以,除非,你求我。"他道,邪惡地提出要求。

  珍珠靜靜地望住他,緊盯著男人沒有表情的臉孔。

  四周的氣流仿佛凍結了,連善總管都屏住氣。

  "好,我求您……求您讓寶兒待在樓裡十日。"

  明知道他的目的在折辱自己,珍珠卻沒有猶豫太多時間。

  一切只為寶兒,不再為了自己。

  "留下寶嬪!給她清屋子、熱炭盆兒,半個時辰內辦好,不得有差池!"他立刻下令,同時緊盯住珍珠的眼睛。"還有你,今晚如常進房——別忘了,寶嬪的命就懸在你一念之間!"

  他的意思,是要她聽話。

  珍珠不意外,他會利用寶兒進一步要脅自己。

  只是,有必要嗎?他的心她無法猜測,只是不明白,他何需把過度的執著用在自己身上?即使,她可能是唯一不夠順從他的女人。

  隨著允堂離去,他的近侍開始處理主子下令的工作。珍珠在善保欲言又止的臉上,看到一絲悲憫。

  一旁李如玉森冷的眸光沒有焦點,她瞪著珍珠的視線是空洞冷厲的。臨去前她的目光移到寶嬪身上……

  如果不是這個孩子,那女人不會繼續留在王府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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