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鄭媛 > 殘酷情郎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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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風頷首。「咱們四處瞧瞧,總有些蛛絲馬跡。」 二人分頭搜查。 邵風登上湘柔當年投水的山石,俯望底下一波綠水,忽見石壁上長了一株石蘭草。 他回目四顧,目光排過山石後一口古井,井邊緊鄰一片雜林,林內枝葉繁密遮得不見天日,枯枝腐棄覆地,十分陰森。他目光隨意掃掠——陡然間兩眼一凜,即刻縱身躍下山石,奔至一棵足可二人合抱的老樹跟前。 赤火掌!這棵老樹的樹身上竟有赤火掌印!邵風神情冷肅的瞪視那團猶似被火焚燒過的掌跡,疑惑與狂怒並上心頭。 「是赤火掌。」德聿亦尋到此處,上前一步勘查。「看來這掌拍上樹身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年。」他沿著老樹繞走一圈,又有發現:「看——此處有兩具尚俱人形的骸骨,瞧這兩具骨骸胸骨之處均呈焦黑,顯然皆是身中赤火掌遇害——莫非這二人之死與三年前柳府一夕間橫遭滅門有關?」他瞥了邵風一眼,語帶深意。 「滅門」二字確實刺耳。二十多年前清嘯莊亦是慘遭滅門;兩則滅門血案雷同之處,在於當年對清嘯莊狠下殺手之人,雖已先行向莊內眾人下毒,眾人實則直接命喪於赤火掌下。 邵風便是因循此一線索,查訪出江湖上善使赤火掌的,唯有已故赤玄童姥的大弟子雲蓁,然而事隔多年雲蓁已死,殺父、滅門之仇卻不可不報!邵風發過誓會讓柳湘柔生不如死! 豈知柔兒天真純摯的懋眷擾亂了一池春水,縱然他曾殘酷的玩弄她、無情的離棄她,她依舊愛戀深藏,以致直到末路,仍為他淚濕白絹,還道不忘舊約……他的無情不曾抹滅她對自己溫柔的愛戀。柔兒在他身上下了一道柔情縛咒,卻在他已為她顛狂沉溺之際,選擇一死,教他悔恨永生。柔兒啊,柔兒!究竟,這場仇恨毀滅的是你……或是我? 「風?」德聿喚醒沉思中的邵風。 「德聿,赤火掌當理應隨著雲蓁之死失傳於江湖,不可能於三年前重現,除非雲蓁死而復活!」 「柳姑娘呢?」 「柔兒不懂武學。」他曾為湘柔祛毒月余,自然清楚她不曾習武。 「這麼說——難道江湖中懂得使赤火掌的不止雲蓁?」 邵風步出雜林,抬眼望見一輪滿月已掛上中天,皎亮的月光映照在碧波池上,回射於山石壁蕩出一片水光,搖曳的波紋如他此刻內心的紊亂——假設若德聿所言確實,那麼當年清嘯莊的滅門血案,雲蓁並非唯一可能的兇手。 「如今事實證明,」德聿推斷:「另有人能使赤火掌,只是清嘯莊的血案牽涉到世伯與雲蓁的私怨——若說當血案的兇手另有其人,似又不符四叔的描述!」 邵風神色凝重。「四叔確實說過,當年以亦火掌血洗山莊的是一名蒙面女子。家父揭去女子的面紗後,曾口出『是你』二字,而身中致命的一掌正是赤火掌,對方更在出掌後言明……家父『背情忘義,當死於赤火掌下』。」他轉述當年朱四臣親聆的一切。 「這倒奇怪,她似乎刻意強調要世伯受死于赤火掌下。」德聿質疑。 邵風沉默片刻,才又續言。 「家父二十五歲那年曾奉祖父之命,下江南海運南糧萬石北上,因而在江南邂逅雲蓁,二人臨別之際,父親曾許諾迎娶雲蓁。豈知祖父反對在先,祖母又病危,待服喪三年後,父親回返江南已通尋不著雲蓁的蹤跡。之後父親失意返家,在祖父數次病發後,迎娶了自小指腹為婚的母親。」 「原來如此。『背情忘義』四字,是指這段往事了?」 「當年父親雲蓁曾立過毒誓——兩心不離不棄,女方若有二心死于男方的無生劍下,男方若背情忘義,則亡於女方的赤火掌下。」 「這麼說來,當年清嘯莊的血案應該確實是雲蓁下的毒手。」德聿凝望地下兩具骷髏,「嚴格來說,世伯也不算背約,緣分恁地奇妙,摯愛至深,往往卻不能廝守。」 德聿手搖摺扇,緩和打趣。 「想不到風兄父子皆是曠世癡情種。世伯為雲蓁抱憾,你憐惜柳姑娘,今後想必終生不近女色。」擺明是消遣之意,以他人之苦為樂。 邵風回德聿一記白眼。這傢伙身分矜貴,當真無法無天!算他識人不清,誤交匪類。 「癡情種豈止家父與我。德聿,你千里迢迢一路自北地追到江南的滋味,想必也不好受吧?」 邵風三言兩語使得德聿的笑臉頓時僵化。 「我說過我是來『殺人』的。」面色可謂之不善。誰教「癡情種」三字犯到他的忌諱。 此人完全開不起玩笑。邵風但笑不語,隨他狡辯。 仰望已升至頂上的滿月,邵風道:「夜色已晚,咱們等明日天大亮再來搜尋吧!」再回顧一眼被水光映亮的山石,苦澀的回憶排山倒海湧來,彷佛,又回到了那一夜…… 「怎麼了?」德聿見他目光凝定不動,遂順著邵風的視線望去,發現他兩眼凝定之處是山石壁。 邵風無動於衷,片刻,才輕輕說道:「水位線,上升了數寸。」 日沒之前尚且在水面上的那株石蘭草,此時卻淹沒在水下。在深夜的月光下,邵風看得一清二楚。 「潭水上漲,水自何處來!?」德聿眯起的銳眸已蘊含警戒。 兩人對瞧一眼,而後不約而同的望向山石後方。 「那口井有古怪!」德聿先發一步奔向古井。 邵風拾起小石投井拭探,須臾,井底即傳來石塊撞擊石壁的回音。 「井內沒水。」 「下去看看。」德聿攀踩井壁,縱身躍入井中。 邵風要阻止已來不及,只有跟著躍下。此處若是毒手師徒居穴的入口,極可能佈滿劇毒陷阱,他得加倍留神。 「等等,德聿。」邵風在井裡追上德聿。井內果然無水,井深數十尺,唯有井壁和地面略有濕漬,井底赫然沿伸出一條微斜向上,約莫一人容身的狹長甫道。 「先服下這藥。」邵風取出兩枚指尖大小的紅色藥丸,一枚自服,另一枚遞給德聿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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