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直至海枯石爛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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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發覺阿利在沙發上睡著了,這幾天他也真夠累的。 杏友過去坐在他身邊,這小個子做起生意來天才橫溢,充滿靈感,什麼時候落注,其麼時候撤退,均胸有成竹,百發百中。 太精明的他無疑給人一點唯利是圖的感覺,因此庸俗了。 世人都不喜歡勞碌的馬大而屬意悠閒的馬利亞,可是若沒有銖錨必計辛勤的當家人,生活怎能這樣舒服。 這時阿利忽然驚醒,「哎呀,時間快到,為什麼不叫我。」 杏友梳妝完畢,啟門出來,穿的正是阿利挑選的桃紅色緞裙,毫無品味,卻萬分嬌豔。 阿利心裡高興,嘴巴卻不說出來。 在電梯裡。男士們忍不住回頭對杏友看了又看。 頒獎大會不算精彩。歐洲人最喜親吻雙頰,熟人與否,都吻個不已,杏友臉上脂粉很快掉了一半。 她那件束腰裙子最適合站著不動,一不能上衛生間,二吃不下東西,整個晚上既渴又餓,因此有點不耐煩,可是年輕的她即便微慍,看上去仍然似一朵花。 阿利有點緊張,抱怨場面沉悶。 他完全是為她,與他自己無關。 杏友站起來。 「你去哪裡?」 「洗手。」 「快點回來。」 「知道了。」 她把手放在他肩上,示意他鎮靜。 杏友牽起裙據走到宴會廳外的小酒吧,叫了一杯威士忌,一飲而盡,再叫一個。 有人在她身邊說:「好酒量。」 杏友回過頭去。 那是一個像舞男般的歐洲人,慣於搭訕。 「難怪你出來喝一杯,實在沉悶,聽說幾個大獎已全部內定。」 杏友微笑。 這個時候阿利尋了出來,看見杏友,瞪那男子一眼,「快進去,」他催促她,」輪到你了。」 杏友掙脫他的手,這是他為她編排的一條路,但不是她要走的路。 在該剎那,她知道她永遠不會愛他,呵是她敬重他。 她不是知恩不報的人,故此不會讓他知道她的不滿。 兩人重返會場,已經聽到司儀宣佈。 「金獎得主,是羅夫制衣的莊否友小姐。」 她連忙展露笑容,小跑步那樣搶上臺去,粉紅色裙子似飛躍的傘。 答謝辭一早準備妥當,且操練過多次,鎂光燈閃閃生光,她得體地,半驚喜地接過沉重的水晶玻璃獎狀,在掌聲中順利下臺。 阿利興奮到極點,「大功告成,杏子,恭喜你。」 杏友放下獎狀走到洗手間去。 酒氣上湧,她用冷水敷一敷臉。 身漫站著一個外國女人,染金髮,深色發根出賣了她,眼角皺紋如鳥爪一般,正在補鮮紅色唇膏。 她忽然說起話來:「猶太人捧紅你?」 杏友一征。 「當心,猶太人付出一元,你還他一千,他還說你欠他一萬。」 這是說阿利羅夫嗎? 我認識他們家你別以為鴻運當頭。「杏友不禁好笑,拿一個這樣的獎,也有人妒忌。她說:「太太,我想你是喝多了。」 什麼年齡,做什麼樣的事。 人人都年輕過,趁少不更事之際多吃一點,多玩一點,多瘋一點。 到了她這種歲數最適合陪孫兒上幼兒園,樂也融融,還當風立看喝幹醋爭鋒頭幹什麼。 杏友不去理她,靜靜回到座位。 忽然她伸手過去握住阿利的手。 她知道他對她是真心的,她代他不值。 「明日,我們先開記者招待會,然後,回請這班人。」 「什麼,還有?」 「當然一直長做長有。」 有人過來敬酒,不知怎地,杏友一一喝盡。 她空著肚子,很快喝醉。 §7 先是堅持要到街上散步。 阿利扭不過她,只得陪她在濕滑約石板路上閒蕩。 那樣夜了,街角還有拉手風琴的街頭音樂師討錢。 她走過去。 「請你奏一首曲子。」 「小姐,你請吩咐。」 杏友抬起頭想一想,只見一彎新月掛在天邊。受回憶所累,她感覺悲槍。 「直至海枯石爛。」 少年搔搔頭,「我不曉得這首歌。」 阿利丟下一張鈔票,「我們回去吧。」他拉起女伴。 「不,你一定會,我哼給你聽。」 但阿利已經拖著她走開。 他隨即發覺她淚流滿臉。 阿利羅夫終於忍不住了。 就在街頭,他同她攤牌:「杏子,我知道你有心事,但是這幾年來你也算是名利雙收,難道這一切都不足以補償?」 杏友忽然痛哭,淚如兩下。 她狂叫:「沒有什麼可以補償一顆破碎的心!」 阿利氣惱、失望、痛心。 他真想把她扔在街頭算數。 但是剎那間他反而鎮定下來,他願意為她過千山涉萬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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