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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四


  王慶芳取出名片放下,「莊小姐,幸會。」

  杏友連忙接過道謝。

  王慶芝說:「快叫星祥來接我們。」

  她表姐卻道:「他在談生意,怎麼好打擾他。」

  「碎,要丈夫何用。」

  「你應當嫁司機,全天候廿四小時服侍。」

  安妮笑得合不攏嘴。

  只見王慶芳撥電話叫家中車子出來接。

  擾攘半天,兩位王小姐終於離去。

  安妮這才詫異地說:「天下竟有這種富貴閒人。」

  杏友忙著收抬,不置可否。

  安妮取過名片讀出:「王慶芳,台塑公司美國代表,」她問:「那是一家大公司嗎?」

  杏友不知如何回答。

  安妮發覺杏友神色不對,「你不舒服?不如回去休息,我替你收抬。」

  杏友跌跌撞撞回到家裡。

  她喘息著,像是被猛虎追了整個森林,虛脫似跌坐在沙發裡。

  過了許久,杏友臉上忽然現出一絲苦澀笑意,是嘲弄自己儒怯。

  全都過去了,莊杏友已再世為人,還怕什麼。

  電話鈴響,杏友抬頭,發覺暮色已經合攏。

  她順手開燈,燈泡壞了,不亮。

  電話由阿利打來,「安妮說你不舒服?」

  「現在好了。」

  「我這就過來看你。」

  他帶來豐富食物,見燈壞了,迅速替她換上新燈泡。

  杏友凝視他良久,忽然說:「阿利羅夫,讓我們結婚吧。」

  阿利一征,佯裝訝異,「什麼,就為看這盞燈?」

  「為什麼不呢,世人還有更多荒謬的結婚理由。」

  阿利頷首,「你想享福了。」

  「可不是。」

  阿利佯裝獰笑,「沒這麼快,羅夫在你身上花的本錢需連利息加倍償還,你還得幫我打天下。」

  「我想回家做家務。」

  「洗燙煮全來?」

  「是,洗廁所都幹。」

  「那豈非更累,逃避不是辦法。」

  「誰說我逃避,我喜歡管家。」

  「孩子呢,打算生幾個?」

  杏友忽然噤聲。

  半晌她才說:「告訴我關於你歐洲的計劃。」

  阿利點點頭,「幸好馬上蘇醒過來。」

  阿利策劃替她獵取獎項。

  怎麼樣進行?當然是請客吃飯拉關係,巧妙地說好話送紅包。

  世上沒有免費午餐,沒有付出,何來收穫。

  在巴黎的一個星期,杏友天天穿著華服鑽飾陪阿利外出晚宴。

  妝扮過的她猶如一名東方公主,公眾場所內吸引無數目光。

  女子出來打天下,長得好,總佔便宜。

  賬單送到酒店來,杏友看了心驚肉跳。

  「落手這樣重,可怎麼翻本。」

  「在所不惜。」

  「古巴雪茄十盒,克魯格香檳二十箱,送給誰?」

  「這些細節你不必理會。」

  「人類的貪念永無止境。」

  阿利答得好:「我滿足你,你滿足我,不亦樂乎。」

  他的算盤精彩,往往叫杏友駭笑。

  她身上的珠寶全部租回來戴,耀眼生輝,天天不同,可是用畢即歸還首飾店。

  不過送給有關人士作為紀念的卻毫不吝嗇,顏色款式,全部一流。

  頒獎那日下午,阿利同她說:「你穩操勝券。」

  杏友答:「那多好。」

  「為什麼不見你興奮?」

  「得意事來,處之以淡。」

  「你總是鬱鬱寡歡。」

  「別理我。」

  「我不理。還有誰理。」

  杏友笑了,他的權威用不到她身上,他無奈。

  他為她挑了一襲桃紅緞子極低胸大蓬裙,她無論如何不肯,只穿自己設計的半透明小小直身黑紗禮服。

  「聽我的話,杏子,你上臺領獎需吸引目光。」

  「我不需要那種目光。」

  「固執的驟子。」

  「彼此彼此。」

  他取出首飾盒子。「戴上這個。」

  盒子一打開,「嘩,」杏子說:「如此槍俗。」

  阿利發怒,「再說,再說我揍你。」

  杏友連忙躲到一角。

  這次所謂金針獎並非歐洲大獎,可是見阿利花了這麼多心血,她不忍拆穿。

  沒有一步登天的事,打好基礎,慢慢來。

  她趁一絲空檔,獨自出外蹓躂。

  幾個旅遊熱點與初次觀光的感覺完全不同,冷眼看去,只覺陳舊、老套、因循。

  露天茶座的咖啡遞上來,半冷溫吞,杏友沒有喝,老懷疑杯子沒洗乾淨。

  她買了一支棒冰,在亦皇宮門外輪候排隊人內看塞尚畫的蘋果。

  售票員估錯年齡,對她說:「請出示學生證。」

  杏友暮然抬頭,才發覺時光已逝,永不回頭,她不再是從前那個莊杏友。

  她喏然退出隊伍,回酒店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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