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這雙手雖然小 | 上頁 下頁


  「週末全滿,星期一至三中午有少許時間,請問你有甚麼底子?」

  「我自幼習詠春。」

  「好極了,屆時見。」

  都安排好了,隨時可以出發。

  不過,還得找一個適當機會,把這件事告訴母親。

  她先向大哥透露消息。

  嘉維痛心疾首地頓足:「我知道這一天遲早來臨。」

  嘉揚莫名其妙,「我尚未墮落,你用辭不當。」

  「媽怎麼會讓你走。」

  陶芳問:「還有無其它選擇?」

  嘉揚攤攤手,「她可以跟著來。」

  「你心意已決?」

  「大哥大嫂,自我進新聞系頭一日起,我就在期待這麼一天,你說我心意如何?」

  陶芳困惑,「我根本不明白你為甚麼要走得那麼遠,做那麼吃苦的事。」

  嘉揚微笑,「我前生是一隻隼。」

  嘉維恐嚇她:「媽的雙眼會哭瞎。」

  「不會,有陶芳在,陶芳陪她看戲吃茶,陶芳,給你消息,媽媽有一隻亨利雲斯頓五卡拉鑽戒,儘管問她要好了。」

  陶芳沒好氣,「遲早都是我的,不用你管。」

  「在地球一些地方,處處是疾病、饑荒、戰亂,嘉揚,你不能去。」

  「大哥,有一把聲音在呼召我,我無比馴服樂意追隨她。」

  「有些國家還在販賣婦女人口。」

  「對,我們就是要揭發這種黑幕。」

  嘉維氣結。

  陶芳問:「你不做我倆的伴娘了?」

  「我一定趕回來。」

  「你在荒山野嶺,天之涯海之角,怎麼出席?」

  「爬也爬回來,好不好?」

  陶芳仍然大惑不解,「嘉揚,你將如何洗頭護膚?還有,食水藥物是否隨身攜帶,可找得到熱水淋浴?」

  嘉揚但笑不語。

  「你真不擔心?」

  嘉維氣說:「她是另類人種。」

  嘉揚卻答:「我武維揚。」

  「你自己同媽媽說吧。」

  嘉揚且放下人事關係,去鍛煉身體。

  珍伊娜來取回合約,兩人喝咖啡,她笑問:「你母親知道沒有?」

  嘉揚苦笑,「赫昔信全告訴你了。」

  珍點點頭,「亞裔母女至親。」

  「這又不比未婚懷孕,可是似乎更難啟齒。」

  「我幫你,你可說赴美工作,她會好過點,然後,趁她不覺,愈走愈遠。」

  嘉揚感激不盡,「當初,你也那樣辦?」

  「不,我自幼喪母。」

  「呵。」

  「我是上一代的人,有著上一代的故事。」

  嘉揚笑嘻嘻地說:「你的確比我大三五歲。」

  這樣簡單的讚美卻叫珍高興不已,呵,千穿萬穿,馬屁不穿。

  「我們的工作,的確將自美國開始。」

  嘉揚睜大雙眼。

  珍輕輕說:「如果你認為西方大國的婦女地位沒有問題,你就大錯特錯。」

  她這說法再正確沒有。

  「嘉揚,祝我們合作順利。」

  她們碰了碰咖啡杯子。

  那天晚上,嘉揚同母親說,需南下美國工作。

  彭太太凝視女兒的圓臉,「去多久?」

  「六個月。」

  「媽跟著去服侍你。」

  嘉揚大驚,「怎麼敢當。」

  「反正我也沒甚麼可做,幫你做飯熨衣服好了。」

  「我自己都會。」

  「你會甚麼,每次被男同學欺侮都只會哭。」

  時空擾亂了這位太太的思維,她回憶到七、八歲時的小嘉揚,不明白時間溜向何處。

  「媽,那是我小學三年級的事。」

  「後來學了詠春,受洋童嘲弄,還他們一拳一腿,他們喊救命,我又得去見班主任。」

  「媽媽。」

  彭太太歎口氣,「而你父親一直在東南亞兜轉不返,晃眼你已大學畢業。」

  「媽,讓我寫一封信,叫他回來可好?」

  彭太太笑,「真是孩子,你叫得動他?他若在這裡與我們長相廝守,誰負責龐大開銷?他已答應回來替嘉維主婚。」

  上次見到他,還是嘉揚行畢業禮那日,送她一輛平治小跑車與一條鑽石網球手鏈,怕嘉維不高興,又添多一架四驅蘭芝路華,此刻門外停了四部車子。

  除了人不到,也甚麼都做到了。

  嘉揚說:「開頭好象還有人追求你。」

  彭太太卻很清醒,「你指前幾年還有人想打我主意。」

  她咕咕笑。

  嘉揚與母親緊緊擁抱。

  彭太太忽然用英語吟道:「一個兒子是你的兒子直至他娶妻,一個女兒是你的女兒直至一生。」

  「嘉維說婚後同你一起住。」

  「相見好,同住難,我叫他們出去組織小家庭。」

  原來是以退為進。

  接著幾天,他們在外頭找房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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