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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


  「你開除曹大哥……」

  向老闆莫名其妙,「樂師並無合約,是,我叫他不必來上班了。」

  「他在這裡受傷,你一腳把他踢開,你做的好事。」

  「每個行業都會裁員,稀疏平常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只有小孩才一天到晚問為什麼,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,因為我發覺客人根本不是來聽他彈琴,他們需要娛樂,不是音樂。」

  曹原站在門口,黯然低頭。

  「永小姐,我做錯什麼?我是個生意人:殺頭的生意有人做,蝕本的生意無人做。」

  明旦發呆。

  「曹原,明旦走後,你可以留下來,你那手式士風仍未過時,我已找到兩個女歌手陪你,一個叫小寶,一個叫小圓,永小姐,留不住你,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,我們得想法子換新血,你說是不是。」

  明旦心中氣苦。

  曹原拉一拉她:「我們走吧。」

  在門口,明旦摔開他的手:「你就打算這樣忍聲吞氣?」

  曹原也氣悶:「是,我決定做縮頭烏龜。因為不能一家兩兄弟都齊齊失業,因為沒有唱片公司等著要捧紅我。」

  兩個年輕人氣餒。

  半晌明旦說:「我肚子餓了。」

  「你看,怎樣耍性格?饑腸轆轆,三餐一宿緊緊追逼,」曹原捧著頭,「我何嘗不想把向某打一頓出氣?」

  明旦長長籲出一口氣,忽然笑了。

  對曹原而言,這笑臉無異像烏雲邊探出來的金光。他伸出乎去,輕輕撫摸她發腳。

  他知道,這一生,他最接近她,也不過是這樣。

  曹原心中淒酸,輕輕問:「你為什麼走進我生活來?」

  「只有小孩才一天到晚問為什麼。」

  「如果是緣份的話,為什麼只有那一點點?」

  「又是一句為什麼。」

  他們兩個人都憔悴了。

  這時,街上有一輛公路車經過,車身上的大型廣告叫曹原看傻了眼。

  他用手指著,說不出話來。

  明旦也看到了,她震驚,緊緊握住曹原手臂,像是看到怪獸一般。

  公路車上宣傳大彩照正是她本人,一邊寫著爾信娛樂新人永明旦幾個大字。

  原來在街上忽然看到自己照片與名字的感覺竟如此可怕。

  明旦縮在曹原肩後直至公路車駛過。

  她大大喘一口氣。

  曹原由衷說:「我為你慶賀,總算有人可以飛出去。」

  「今晚我不去唱歌了。」

  「我明白。」曹原歎口氣。

  「大哥已經不做,我得有點血性表示。」

  「你留下來也不過是為他。」

  「還有,也為著你。」

  曹原雙眼發出亮光。

  可是明旦接著卻這樣說:「我很清楚,以後再唱一千場,也不會像同紫色平原一起那樣開心。」

  「大哥知道你這樣說一定很高興。」

  明旦說:「蘇律師找我,我得去一趟。」

  「我送你。」

  「他們有車子接我。」

  蘇律師坐在祝氏大宅的書房裡。

  祝氏輕輕問她:「全辦妥了?」

  蘇英點點頭,「曹家班已經解散,向氏十分合作。」

  「明旦對他們彷佛很有感情。」

  「她是小孩子,對一隻狗一隻貓一個卡通角色都會親近,將來會慢慢明白那些人真面目。」

  「這件事不可讓她知道。」

  「祝先生請放心。」

  這時外頭有人通報:「小姐回來了。」

  祝昆十分高興,「叫她進來。」

  他迎到書房門,「明旦,你會下棋吧,來,陪我下一局,世事如棋局局新。」

  蘇英微笑著退出去。

  明旦嚷肚子餓,立刻有三文治飲料送上來。

  她陪祝昆下棋。

  抬起頭,看到銀相架裡她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姐。

  明旦問:「他們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祝懋禎,祝懋寧。」

  「嘩,罰抄時寫死人。」

  祝昆笑起來,「名字由他們外公所改。」

  「他們為人如何,是否驕矜,會不會難相處?」

  「祝家孩子不至於那樣小家子氣,他們性格十分平和,你大可放心。」

  「我有什麼不放心,當心你的炮。」

  「我還以為你打算同他們見面。」

  「對不起,沒可能,無必要,我很怕交際應酬,你的車。」

  「明旦,對不起。」

  明旦不出聲。

  「你的童年不好過吧。」

  「沒問題,不過四處投親靠友,長年借貸,遭人白眼,聽了幾百籮筐冷言冷語。」

  「我是無所謂,媽媽長年患病比較吃苦。」

  他正想說什麼,忽然有人闖進書房。

  傭人同秘書攔都攔不住。

  祝昆看見那人卻很鎮定,「不要緊,請坐。」

  明旦不認得那人,她正想退出,卻看到那人手腕上戴著一隻名貴三問表。

  她見過他,他與祝昆曾經有過爭執。原來他有一張瘦長陰森的面孔。

  他這樣說:「祝先生,最後通牒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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