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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


  茶几上近電話放著一大盤青黃檸檬,不但顏色好看,且清香撲鼻。

  蘇英這樣說:「明旦,祝先生想來探訪你們。」

  「不。」

  「明旦,你不能替你母親作主。」

  「好,我儘量問她,刺激她,叫她震驚,使她難受。」

  蘇律師歎口氣。

  這時,明旦聽見母親問:「這一大疊是什麼?」

  「我遲些再與你講。」

  明旦放下電話,回到母親身邊。

  「媽媽,這是唱片公司為我設計的封面草圖。」

  她母親高興地說:「顏色豐富。」

  「這是初稿,一共兩個意念,一個是打扮成吉卜賽,另一個,穿晚裝扮貴婦,紗裙下露出細跟黑皮長靴,手收在背後,握著皮鞭。」

  「啊,還是吉卜賽健康點。」

  「那就依照媽媽的意思。」

  「健康最重要。」

  明旦握著母親的手不放。

  那晚,酒吧客人不知怎樣收到消息:「永明旦可是要進軍樂壇?」

  明旦不回答。

  少說比多說好,不說又最好。

  「我們是她頭一批歌迷。」

  「記得送唱片答謝我們。」

  曹原有點憔悴,「你極忙?」

  明旦點頭。

  「還記得你第一天到這裡來,濃妝、假睫毛,大彩衣……」

  明旦又點點頭,「讓我們唱幾首好歌酬賓。」

  曹原取過式士風行雲流水般伴奏。

  明旦輕輕地唱:「你微笑的影子,當你離去之後,仍然照明我的白日與點亮晨曦……」

  他倆配合得那樣好,樂聲與歌聲如怨如慕,這不是心中沒有創傷的人可以做得到。

  向老闆同酒保說:「永明旦一走,營業額勢必下跌。」

  「別太悲觀,以前沒有她也一樣做。」

  「從前酒客不知有這樣一個人,沒有盼望也沒有失望,現在不同,上了癮戒不掉。」

  酒保笑,「永明旦叫人上癮?」

  嘉兒走近,聽見這話,便插嘴說:「你看看曹原便知道了。」

  酒保勸嘉兒:「你幾時放下?一放下就自在了。」

  向老闆問:「曹平出院沒有?」

  「明早回家休養。」

  向老闆不說話,看得出像在盤算什麼。

  他走進後邊小辦公室去。

  酒保輕輕同嘉兒說:「我預測這班人客會隨永明旦離去。」

  「別嚇人。」

  「左角又開多一間酒館。」

  「我知道,叫雲和月,找來好幾個年輕女子獻唱。」

  酒保喃喃說:「雲和月。」

  「名字好聽極了。」

  他們往臺上看去,剛好那時明旦揚起紅色紗裙,露出修長大腿,腳上穿同色細跟拖鞋。

  嘉兒歎口氣,低聲說:「蜘蛛精。」

  第二天,明旦買了水果去探訪曹大哥。

  乃嬋抱著孩子來開門,面色鐵青,她說:「他正發脾氣,罵完我,打了孩子,現在找阿原晦氣。」

  明旦連忙說:「我改天再來。」

  屋裡大喝一聲:「是誰在門口鬼鬼祟祟?」

  明旦只得進去。

  只見曹平穿著便服叉著腰,紅著雙眼,一張浮腫的臉上全是胡髭渣,像變了樣子。

  明旦吃驚。

  他瞪著她,忽然這樣說:「貓一走開,老鼠就作祟。」

  明旦莫名其妙,僵立在那裡。

  誰是貓,誰又是老鼠?

  只聽得曹原說:「大哥,你誤會了,我不是那樣的人。」

  乃嬋在一旁勸說:「兩兄弟怎可以互相猜疑。」

  明旦不知是進好還是退好。

  「向老闆叫我好好在家休養,不用再回去工作,不是你搞鬼還有誰?」

  明旦呆住。

  她不知道有這樣的事。

  曹平苦澀地說:「他給我一張支票:『辛苦了,當是遣散費』,給我錢,叫我不要再表演,哈哈哈,多稀奇!」

  明旦張大了嘴。

  她聞到曹平身上一陣酒氣。

  「大哥——」她走近一步。

  曹平厭惡地揮手,「走,走,我們一家過得好好,你一出現就搞得七零八落。」

  乃嬋急急說:「他喝醉了。」

  明旦只是難過,她低下頭,轉身就走。

  曹原在後邊叫住她:「明旦,明旦。」

  他跟著她跑出去。

  乃嬋把孩子緊緊抱在懷中,沒有人比她更熟悉曹平,每次失業,他必然心情惡劣,無法控制脾氣。

  她想一想,歎口氣。

  她本來要說幾句話,可是曹平已經捧起酒瓶。

  乃蟬回到房間,收拾幾件簡單衣物,可幸她還有一個支持她的娘家。

  就這樣,她輕輕走出曹家。

  她已經厭倦這種含著淚抱著孩子四處張羅的生涯。

  那一邊:永明旦怒氣衝衝跑去找向老闆,曹原拉都拉不住她。

  向老闆一早在辦公室核數,見到她,立刻歡喜地站起來,「永小姐,有何指教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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