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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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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護忽然出來叫名字。 這麼快?往日要等個多小時。 她滿面笑容,「祝議員辦公室打過電話來招呼,永小姐為什麼不早說。」 明旦不出聲。 感覺上專科醫生這次看得特別用心,建議做幾項檢驗,又給了新藥,詳細叮囑。 看護接著說:「我有一個同事。休假在家,每天下午可以到府上照顧病人。」 有人服侍母親沐浴洗頭服特效藥之類,的確放心得多。 明旦輕輕點頭。 她諷嘲自己:骨頭才硬了一天,明明宣言生父已死,此刻,又享起死人福來。 但,這一切是為著母親,不是為她自己。 回到家門口,已經有人在等。 那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護理人員,沉靜可靠。 她立刻著手工作。 臨走時對明旦說:「永小姐,我有一個親戚移民加國,在鄉區房子空置下來,適合養病,月租五千,不知你有無興趣。」 明旦心知肚明,答:「我們毋需搬家。」 「肺病病人極需清新空氣。」 「我們可以適應。」 看護說聲「是」離去。 母親待人走了,輕輕說.「經過半小時按摩及瑜珈運動,頭也不痛了。」 明旦坐下來,「那多好。」 她忽然問:「祝昆找到了你?」 明旦一震,不出聲。 「你認回他也好。」 明旦雙臂抱在胸前。 「你認回他我可以放心。」 「可以說說過去的事嗎?至少讓我知道誰是誰非。」 「我全部忘記了。」 明旦忽然笑,「也許,是應該這樣。」 母親叫她:「過來。」 她依到母親身邊。母親輕輕撫摸她面孔,「這麼快長大了,可憐,生老病死,獨自掙扎捱過。」 明旦一笑,「我從未聽過做人也有人陪。」 「有,你陪媽媽這些年。」 「媽媽,我們到日本去玩,你最喜箱根,明年我們到湖邊看楓葉去。」 母親不出聲,明顯是累了,她扶她進寢室休息。 第二天一早看護提了幾盒菜來,其中有一壺冰糖燕窩。 明旦會拒絕嗎?若是珍珠玉石,一定立刻掃出去。 她親手把甜品盛在碗裡去給母親。 母親手心有點發燙,且盜汗,明旦一顆心跳到喉頭。 看護看視過,十分鎮定,「我會反映給卜醫生知道。」 「卜醫生?」 「卜醫生治胸肺最好,是本市醫學院教授,永女士病歷已轉到卜醫生處。」 明旦只覺像溺者抓到浮泡一樣。她大聲喘息。 看護說:「永小姐,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好了,這裡有我。」 明旦忽然發覺她有時間吃中飯看報紙。 下午,卜醫生親自來診視病人。 她幽默言笑,化繁為簡,扼要地講解病情,叫病人及家屬安心。 醫生走後,明旦又覺鬆弛,連她都盹著。 曹原來電催她上班。 明旦揉著酸痛的肩臂,鬆弛下來反而不想動彈,她深呼吸一下,抓起大衣出門。 小曹駕著小日本車在樓下等她。 明旦微笑:「這樣會做成習慣呢。」 小曹推開車門讓她上車,愉快地說:「那麼,就讓我做你的習慣好了。」 聽上去有點絕望,好象只想在她身邊,在所不計。 明旦上了車。 母親告訴過她,每個女子一生都會有一段這樣好日子,當她們年輕可愛之際,異性願意犧牲許多籍以親近。 之後,她們色弛,像雪白綿紗染上憔悴黃漬,他們紛紛閃避,不再現形。 母親回憶說,「曾經有過三年光景,他們什麼都肯。」 「只得三年?」明旦吃驚。 「是我自己不好,之後我懷孕。」 「那麼,是我害了你。」 母親卻說:「不過,我添了寶貝。」 這個時候,她叫曹原往左走,他是不會向右去的吧,求偶衝動叫他順從她的意思以便達到目的。 明旦對他沒有惡感,但是她有太多心事,無暇享受一生中美好時刻。 「伯母身體倒底怎樣?」 「去年已經做過手術,切除右邊肺囊。」 「肺病是很容易治癒的疾病,怎麼衰退到這種地步?」 明旦聲音淒涼,「病向淺中醫,她年輕時不注意健康,耽擱下來,發現癌細胞跡象。」 「阿,那麼年輕。」 「是,還未滿四十。」 曹原說:「幸虧醫學已極之昌明。」 明旦看看窗外,「一連好幾天下雨,彷佛一天一地泥濘,灰色城市。」 「我們去吃冰淇淋。」 他停下車,與她走進附近冰店。 她貪婪地叫了芒果雙球,與他奔回車子,吃個痛快。 還是遲到了。 大曹看到他們兩人進來,斥責道:「工作歸工作,娛樂時才娛樂。」 明旦見他口角似小學教師,哪像樂隊領班,不禁轉過頭去笑。 小曹咕噥:「她哪裡有娛樂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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