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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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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咄,那種要緊地方,閒人免進。」 四海心癢難搔,「機器又怎麼會動?」 「燒煤,一隻大鍋裡噴出水蒸氣,推著機器動。」 四海仍然想破頭無法明白。 「洋人的法寶多著呢,海洋中可以填出陸地來,陸地可以鑿開灌進海水,這樣大的船照樣渡過。」 四海縱然動容。 翠仙同他說:「髒,上岸時當心飲食。」 四海緊記在心。 但他還是一個孩子,看到玩蛇的人,便圍上去觀看。 只聽見笛子嗚哩嗚的吹,一隻竹籮的蓋子緩緩被頂開,一條惡形惡狀頭作三角彩色斑斕的大蛇扭曲著身子鑽了出來,像是會跳舞似,蛇信一吞一吐,頭一前一後,四海不由得踏前一步,想看個究竟。 忽然之間,他耳邊聽得一聲低喝:「不要動,跟我走。」 這是誰? 他抬起頭,見是一個大漢,有點面善,既然大家是中國人,就放下一半心。 他不由自主跟著他進窄巷。 那大漢十分驚奇:「小兄弟,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 四海亦愕然,這人是誰?語氣沒有惡意。 「香港的巡捕畫了你們三人的畫像懸紅追捕,你可知道?」 四海仍然瞪大他那雙圓滾滾的眼睛。忽然之間,他想起來了。 當然他見過這名大漢。 在李竹的六合行。 他與舅舅離去,適逢他進來,陳爾亨與他碰撞一下,幸虧人家不予計較。 他怎麼也在這裡? 呵,同在異鄉為異客。 大漢追問:「那一男一女是你什麼人?你莫叫他們連累才好。」 四海半晌才說:「男的是我舅舅,女的是我姐姐。」 大漢笑了,「何翠仙是你姐姐?」 四海申辯,「我認她作姐姐。」 大漢頷首,「你們只早走一步,英國人隨即逐船搜捕,我曾被扣留問話。 四海囁嚅問:「整個香港都知道了?」 大漢笑,「不見得,不過出來混的人肯定都曉得。」 「我們……的情況,是否兇險?」 大漢雙目炯炯有神,「外國人把我們當豬,豬殺了人,那還得了,追到天涯海角,也要追回來正法,否則的話,威信何在?」 類似理論,四海已聽翠仙講過多次。 他沉默了一下子,反問:「我們可是豬?」 大漢仰起來,長嘯一聲,「當然不是。」 不知恁地,四海好生敬仰此人,「請問兄台尊姓大名?」 「你呢,小兄弟,你叫什麼名字?」 「我叫羅四海。」 「我叫龐英傑。」 四海與他大力握。 又多了一個朋友。 「小兄弟,你們打算到什麼地方落腳?」 四海據實答:「我不知道。」 龐英傑微笑,那兩個大人沒告訴他。 「你呢,你又到什麼地方?」四海想起來,「我知道了,你去做鐵路。」 龐英傑點點頭。 「這鐵路是什麼,竟要那麼多人去建築,它是萬里長城嗎?」 龐英傑大笑,「慢慢說給你聽,別擔心,我們還會見面。」 「龐英傑,你的家鄉在哪裡?」 「我?我四海為家。」 四海笑,「你總有母親吧,你的媽媽在哪裡?」 龐英傑怔住,過半刻才喝道:「胡說什麼?快給我上船去躲起來。」 四海猶自問:「英國人為何那麼厲害,船駛了那麼久,每塊地上都豎米字旗。」 「那還用說,他們號稱旗不落之國。」 四海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稱,呵地一聲。 「回去吧,別告訴人你見過我。」 「你乘哪只船?」 龐英傑不語。 「我知道了,你也有仇家。」 龐英傑笑,這小子不笨。 「你對頭是誰?」 龐英傑忽然豪氣發作,刷一聲剝下上衣,指著胸口一排四個圓疤,「朝廷的洋槍隊!」 四海先是退後一步,隨即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圓圓的疤:「這是鐵蓮子打的?」 龐英傑又穿回上衣,笑起來,露出像狼那樣的雪白尖齒。 「你犯了什麼事?」 「我得罪了一個老太婆。」 「有那麼凶的老太太?」 龐英傑歎口氣,「有,把我的朋友都抓起來——」他用手比上比脖子,「我多虧東洋人幫忙,一直逃到此地。」 「老太太幹嗎生你氣?」 「我們嫌她迂腐,成事不足,敗事有餘,想廢掉她。」 四海頷首,「那就難怪囉,你要她死,當然她要你亡。」 龐英傑怔住,他從來沒用過這個角度去看過這件事。 四海拍拍他肩膀,「你要當心呵。」 龐英傑又笑了,「你也是。」 這時,四海發覺他腰間配著件武器。 四海指一指,「一把刀?」 龐英傑點點頭,小子問題真多。 「大刀?」 龐英傑變色,連小孩子都認出來,看樣子這把跟隨他大半生的武器不得不丟棄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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