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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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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一定有公共設施吧。」 「太雜太亂了,你不會要去的。」 「你好象很懂得判斷一個人。」 小劉笑笑,「我送你回酒店,好讓你參加現環島一日遊。」 陳萼生到這個時候,真不得不承認她喜歡劉大畏,無他,他逗她笑,多麼難得。 「老劉,你應該去理個發,穿套整潔的衣裳,你可以做得到,為什麼不?」萼生好意勸他。 他一聽,嗤之以鼻,「我是職業司機,能夠把客人安全迅速載到目的地,便是個盡責的好司機,我並不希企有誰敬我的羅衣,有誰不。」 真是抬杠好手,萼生為之氣結。 「再說,你又不是不認識賣相奇佳的外國人同中國人。」 「好了好了,」萼生息事寧人,「是我多嘴。」 她終於上車。 「老劉,明日我要到和平鄉辦些事,請一早來接我。」 「你倒是挺勇敢的。」 萼生沒好氣,「這次我不會走近豬欄。」 過一會兒劉大畏說:「有一件事,我想同你坦白講。」 「其實你乘電氣化火車可以直抵羅湖,只需四十分鐘,區區數十元票價而已。」他終於招供了。 「我知道。」萼生悠然說。 「什麼?」 「我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笨。」 「那你幹嘛花數倍時間金錢乘我的車?」 「從羅湖站到和平鄉要步行大半小時。」 「你可以搭接駁車。」 「算了,那些車是用來載豬載菜用的,半天截不到一輛,這種天氣,弄得不好,中暑昏死都有分,」萼生停一停,解嘲說:「資本主義小資產階級自幼貪圖逸樂,無話可說,噯、但是直接製造給你賺取工資的機會,促進社會繁榮,有何不可?」 劉大畏過一刻問,「你不怪我?」 「絕不怪你。」 他似鬆口氣。 「劉大畏,明天見。」 萼生一走進酒店大堂,就看見一個熟人坐在大沙發裡打盹,簡單的行李就在他腳跟。 她輕輕走近他,在他身畔叫,「關世清。」 阿關聽見熟悉溫柔的聲音,馬上睜開眼睛笑,順手握住女友的手,把她拉到懷中,深深吻她的臉。 這一幕剛巧被站在玻璃門外的劉大畏看見,他手中拿著陳萼生漏在車中的絲巾,想要交還她,不期然看到這麼親熱的一幕。 有幾秒鐘的時間,他尷尬得漲紅面孔,隨即發覺那只不過是洋人早已習慣的親熱動作之一,獲准在公眾場所表演,由爽朗的陳萼生做來,絲毫不覺猥瑣,只見他倆隨即一絲不苟的說起正經事來。 劉大長又有點羡慕。 人家的社會風氣真開放自由,沒有吃人的禮教,也無坑人的教條。他低下頭沉思半晌,把絲巾折好,放進口袋,轉身離去。 萼生剛剛與阿關講到要緊關頭,「你沒有訂房間,打算住哪裡?」 「櫃檯說你那間是雙人房。」 「啊不可以,」萼生笑著擺手,「人們會怎麼說。> 「小姐,請我上去淋個浴喝杯咖啡睡個覺總可以吧!明天下午就有空房。」 「你不是說好明天來?」 「我墮入愛河,急不及待要見一個人,是不是一項罪名?」關世清沒好氣。 他跟她上房間。 扔下行李,撲到床上,緊緊摟住枕頭,呻吟一聲,就不肯再起來。 「伯母叫你越快回家越好。」他聲音迷糊,就要入睡。 「我省得。」 「嚴教授說,報告毋須廣泛,但求深入,你個人的觀感最重要。」 萼生在檢看關世清的行李,「天,你把紅外線攝影鏡頭都帶來了。」 阿關得意洋洋,「老價錢置的玩意見,怎麼捨得不帶,拍一些珍貴照片,配你的文章。」 「海關沒有質問?」萼生鄭重地問。 「他們哪裡識貨。」 「阿關,我不認為如此,你不應低估他人智能。」 「可是他們沒有問題,任我通過。」 「我們不需要這麼嚴重的器材。」 一陣鼻鼾回答了萼生的問題。 「阿關,阿關。」 已經像豬一樣的睡熟了。 不管怎麼樣,豬不遠萬里而來,專為了看她。 二〇〇四年又如何,女性將永遠為對方一點點小動作感動。 萼生並沒有把阿關當作她未來配偶、那似乎是相當遙遠的事,她父母十二分遲婚,在人生路上足足走了一半才相遇,雙方採取溫和文明的姿態,凡事有商有量,萼生印象深刻,決定效法。 再過十年方論婚嫁未遲。 或是索性不論亦無關係。 她倒在另外一張床上,用手臂枕著頭,看著天花板沉思。最好那個人不扯鼻鼾。並且,會逗她笑。 要求好象很低。 笑是最重要的,只要能夠笑,生活樸素些無所謂。 陳家一直充滿笑聲,父母不但幽默,跡近滑稽,從不扳著面孔做人,什麼都能大而化之。 芝麻綠豆,都拿來取笑。 真是歡樂之家。 關世清十歲八歲時上陳家來玩,他膽小,一直說不敢看恐怖電影,陳伯母便叫他用手蒙住雙眼,與萼生並排坐一起。 半晌,陳伯母要撥開阿關的手,他死不從命,過一會兒,發覺聲響一點也不可怕,他偷在指縫張望,原來螢幕上播放的是迪士尼最美麗的動畫製作幻想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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