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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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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間屋子就是四號,兩扇木門虛掩,裡邊有墨綠紗窗。環境並不差,萼生這才放下一顆心。 原先她還以為阿姨在此墾荒,此刻才知道可能是歸田園居。屋內無人。 萼生輕輕推開紗窗,示意小劉跟著她。 室內十分陰涼舒適,「仁屏阿姨,」萼生叫,「有人嗎?」 小劉看見桌子上有壺茶,忙道:「姑娘,賞口茶吃。」 萼生笑不可仰,一到鄉間,小姐變姑娘,真有他的。 「請便。」 小劉自斟自牛飲,又說:「喂,你不是有麵包嗎,還不拿出來共產,皇帚尚且不差餓兵。」 萼生不敢待慢,連忙把成盒三文治遞給他。 趁無人,她打量石屋內隴,只覺窗明几淨,地上鋪著青磚,陳設簡單,並無長物,也不見先進設備,時光宛如倒流半個世紀,多好,無案牘之勞形,無絲竹之亂耳,風一吹過,只聽得窗外一排芭蕉葉蕭蕭地響起來,萼生神馳。 壁上掛著幾幅水彩畫,筆跡秀麗,萼生趨向前去,看到一張風景上題著兩行字:靜中真氣味,所得不在多。 呵,看來阿姨已臻化境。 為什麼城裡親戚如此看低她?莫非是爭名逐利,已成習慣,根本忘卻世上尚餘其它有價值的享受? 萼生探首看一看臥室,只見床上設著帳子,便退出坐在小劉對面。 小劉據案大嚼,口沫橫飛地問:「還要等多久?」 萼生不去回答他,兄是說:「鄉村生活不錯呀。」有點憧憬。 小劉嗤的一聲笑出來。 「有什麼好笑?」 「小姐,你看清楚些,這間石屋並無自來水設備,門處有一口數十戶合用的井,每一滴水,吃的喝的洗的用的,都得靠人力打回來!你受得了嗎?」 聽他這麼說,萼生暗叫一聲慚愧,她竟沒留意到。 小劉笑嘻嘻,「自然亦無衛生間設備。」 這下子萼生以被人打了一記悶拳。 他指指天花板,「幸虧還有電燈照明。」 萼生臉上适才被蚊子釘的地方已經腫起來,癢不可當。 「溝裡孑孑繁殖得快,黑細蚊至毒。」 「你說什麼?」 「孑孑是蚊的幼蟲,你沒聽說過?蛆是蒼蠅的幼蟲……」 萼生混身寒毛豎了起來,連忙咳嗽幾聲。 小劉這才結束談話,輕輕道:「嘿,鄉村生活好。」 這時有人推開紗門進來,萼生連忙站立,揚聲:「我叫陳萼生,來探阿姨岑仁琴女士。」 來人是位粗眉大眼的年輕人,曬得漆黑,聞言笑了,牙齒雪白,他說:「我們接到你的信了,表姐,我是蔣午昌。」 萼生與他握手,午昌一雙大手頗為組糙,又有力,熱情、由衷,萼生非常喜歡這個表弟,眼角有點潤濕,「你長這麼高了。」 午昌笑,「表姐才比我大幾歲罷了,口角倒似長輩。」 「十多年沒見。」 「上回見表姐,弄壞表姐的洋娃娃,表姐很生氣。」 「是嗎,有這樣的事?」萼生拍打著他肩膀。 忙著聚舊,冷落小劉,他也識趣,避到門口去乘風涼。 「好嗎,習慣嗎,阿姨呢,怎麼不見她,姨丈在哪裡?」 午昌的汗衫已經穿孔,萼生把手指穿過去撥弄。 午昌坐下來,斟杯茶給表姐,「我媽跟爸爸已經分開。」 「什麼?」 午昌無奈,「嫣的分數低,拖累他,他心有不甘,同媽離婚。」聲音低下去。 「幾時的事?」 「四五年了。」 萼生氣忿得無以後加。聽母親說當年姨丈反對移民,說要迎接新時代新紀元,大抵多少因為尊重他,阿姨才不熱衷想辦法,沒想到一有事,他倒見利忘義,先撇下阿姨母子。 「父親在城裡已經再婚。」 「阿姨呢,怎麼不見她回來?」 「知道你這一兩日要來,去買菜了。」 「忙什麼呢。」 「她同姨媽最熱厚,她知道你來,心裡喜歡。」 午昌是個實實在在的好青年。 「生活是否待清苦?」 他笑笑,「習慣了,無所謂。」 紗門處人影一閃,「萼生?」 萼生連忙奔出去,可不是阿姨,挽著老大菜籃,見到外甥,連忙丟下來相會,使萼生訝異的是阿姨同母親有如一個胚子印出來,只是母親白嫩矜貴,至今事事講究品味姿勢,而阿姨膚色黃深,衣著樸素,是另外一個極端。 兩姨甥凝視對方半晌,努力把形象烙入腦海,然後才摟著肩膀進屋來。 「午昌陪你走走,我準備飯菜。」 「不忙不忙。」 「要的要的,對了,門外坐著的是誰?」 「是替我開車的夥計。」 「午昌,你陪表姐走走。」 「來,表姐,來看我們養的豬。」 萼生呆住,她從來沒有見過真的豬,也沒想過有一日見到真的豬。 說起來,萼生這才發覺午昌身上有異味,開頭還以為是汗躁臭。 步行十來分鐘,到了小型豬場,只見大大小小廿來三十只白皮豬正飽食終日,無所事事地在泥淖裡打滾叫嚎。 萼生平生第一次見到如此陣仗,瞠目結舌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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