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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


  他們沒坐多久,程教授便表示要走,借詞不習慣夜生活。

  懷剛送祖斐回家。

  祖斐阿:「如何,幸不辱命?」

  懷剛微笑不答。

  「我們這次見面,目的何在?」

  「祖斐,你是聰明人,猜一猜。」

  「我猜不到,懷剛,我如墮五里霧中,莫非程教授要看清楚我,替我寫保薦書,抑或他要利用最後機會企圖說服我離開你?這些啞謎,都留待你一一解給我聽,不過,請別忘記,我們星期六與沈培女士有約,這趟輪到你過關。」

  祖斐一口氣把話說完,心頭一輕。

  懷剛但笑不語。

  車子駛到家門。

  「懷剛,下星期我要回公司上班。」

  「什麼,假期結束了?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這麼快?」

  「懷剛,我告的是病假,我並且想告訴你,手術之後,我已喪失孕育下一代的機能。」

  祖斐握緊拳頭,鼓起勇氣說出來。

  懷剛卻平靜地說:「我早知道。」

  輪到祖斐訝異,「你知道?」

  「祖斐,在我們國家,嬰兒早已毋須在母體內孕育。」

  祖斐張大嘴巴,當然,以他們的科技,實驗不難成功。

  這等於幫助祖斐移去心頭一塊大石,她再也沒想到靳懷剛輕而易舉便解除她的困苦。

  「你不是安慰我吧?」

  懷剛輕輕擁住她,「祖斐,我不會騙你。」

  回到室內,祖斐對牢天花板,哈哈地開懷笑起來,在客廳中央轉個圈,踢去鞋子,窩進沙發,用手托著頭,沉思一會兒,忽然又微笑起來。

  待她終於起身更衣,已是半夜。

  祖斐生活習慣非常整潔,她將晚裝手袋內雜物清出,用軟巾揩去指紋汗漬,放進盒子。

  檢查雜物的當兒,卻發覺多出一張卡紙來。

  紙張對角折疊過兩次,祖斐將之攤開,上面用英語大楷寫著:你可要知道靳懷剛是什麼人?請撥九九八八二。

  祖斐怔住。

  這卡紙來自何處?

  分明是第九流的離間計。

  所作所為,像出自一名幼稚而妒忌的少女之手。

  祖斐低聲道:「靳懷剛是什麼人,他自己會告訴我。」停一停又說,「如果他不說,我也不在乎。」

  但誰把紙張放進她手袋中?她一直緊緊抓住它,沒有人有機會下手。

  除非是——

  不不,不是程太太,祖斐深信她沒有這樣無聊。

  呀,她想起來,是那穿露背裝的女郎,只有她的手碰到過手袋。

  她是誰?

  懷剛的前任女友?

  祖斐失笑,既是前任,就無關重要,她身為現任,那才厲害呢!睡吧睡吧,哪個成年人沒有一兩段故事,旁人說起方祖斐,也可以指出,她曾擁有兩個未婚夫。

  祖斐把紙條團皺,丟到垃圾筒。

  這等鄙下的告密者,唯恐天下不亂。

  祖斐最看不起這種人,因為他們同時也低估她的智慧,她有眼睛,會看;她有耳朵,會聽,靳懷剛是什麼人,她知道,不勞旁人操心。

  但是,祖斐仍然懷著一個疙瘩睡去。

  是沈培的聲音使她振作。

  「喂,他喜歡吃什麼菜,我去訂位子。」

  「他吃素。」

  「我娘家的老廚子做得一手好齋菜,沒問題。」

  「那麻煩你了。」

  「祖斐,我也不知道是好消息抑或壞消息。」

  「什麼事?」

  「祖斐,你又要做阿姨了。」

  祖斐要在心中盤算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,「哎呀」一聲,「恭喜你,但,周國瑾大姐怎麼想?」

  「要是你肯替我四個禮拜,我想不會有問題。」

  「幾時生養?」

  「今年八月。」

  「要是我還在本市,我一定挨這個義氣。」

  「不在本市,你要到什麼地方去?」

  「一言難盡。」

  「你要離開我們?」

  「沈培,再生一個女兒,我好久沒看見揮舞的小拳頭了。」

  沈培鍥而不捨,「祖斐,你要移民?」

  祖斐不想瞞住好友,「有這個可能。」

  「唉呀。」沈培如聽到晴天霹靂。

  「別反應過激。」

  「叫我怎麼捨得你。」

  「沈培,不一定走得了。」

  「神秘的靳懷剛先生到底要把你帶到啥子地方去?」

  「沈培,言之過早。」

  「你這個人,嘴巴密實,肯稍微透露消息,一定已有九分光。」

  祖斐苦笑,沈培太過樂觀。

  「方祖斐,你到底移民到哪一個鳥語花香的國家去?」

  祖斐答不上來。

  「人各有志,去或留,是你自己的決定。」

  「星期六晚上再說。」

  「祖斐,我真捨不得你,雖說交通方便,到底不如天天見面,熱辣辣地把我倆拆開,太難堪了。」

  祖斐聽得笑出來,強忍住免使沈培難堪,畢竟她不見得對每個人都如此慷慨熱情。想到這些年來沈培給她的鼎力支持,也不禁黯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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