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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


  她一直希望靳懷剛有比較明確的表示,如今他清清楚楚說明白了,卻輪到祖斐躊躇。

  「祖斐,你需要仔細考慮。」

  祖斐點點頭。

  「遷徙之後,在陌生的環境生活,你所認識接觸的,也只不過是靳懷剛一人,許多陌生的事物,需要適應。」

  「你說得太嚴重,懷剛。」

  「是嗎?你也別把事情看得太簡單。」

  他說得很對。許多人以為移民是生命新的階段,其實不過是舊生活的延續,況且要同陌生環境搏鬥,更辛苦百倍。在土生土長的地方尚且冒不出頭來,無所作為,又怎能希企在人家的地頭大展鴻圖。態度太過樂觀,怕只怕失望也大。

  要跟懷剛走,真得要有心理準備,在這裡的一切,或許得連根拔起。

  而到達彼邦,可能成日蹲在公寓過日子,這種生活方式會適應嗎?

  「祖斐,毋須立刻作出決定,而且,這不是今晚的煩惱,別讓任何事干擾你的胃口,來,程教授在等我們。」

  祖斐與他走進館子。

  程教授一見他們,便為祖斐站起來。

  「歡迎歡迎。」他說。

  祖斐覺得他不似假裝,這人高深莫測,祖斐也不想與他比試高下。

  程太太也十分客氣地問候:「祖斐,許久不見,好嗎?」

  祖斐不是昨日才出生的人,什麼叫虛情假意,她全部懂得,但程太太聲音中,沒有一絲作偽。

  她在心中嘆息一聲,坐下來,程氏夫婦到底是忠是奸?

  他們全體吃素,祖斐隨和地入鄉隨俗。

  四個人都很靜,祖斐注意到他們喜歡喝酒,且懂得細心品嘗。

  程教授終於開口:「本來,懷剛快要升級了。」他似乎還沒有放棄說服祖斐的希望。

  祖斐微笑,「升做什麼?」

  程太太看懷剛一眼,「小組組長。」

  祖斐垂下雙眼,銜頭這麼特別,他們到底是哪一國的特務,別叫她移民到立陶宛去才好,她暗暗吃驚。

  程太太又說:「軍令如山,可是懷剛都顧不得了。」

  祖斐問:「請問程教授的職位是什麼?」

  「我,」程教授老老實實答,「我是他們的教授。」

  「你是總指揮。」祖斐肯定。

  他沒有否認,「你們喜歡威武輝煌的職銜。」

  程太太微笑地轉話題,「有犧牲的感情,才顯得矜貴。」

  程教授看著祖斐,「女方要放棄的,也牽涉甚廣。」

  程太太又問:「懷剛,你與祖斐都說清楚了?」

  懷剛遲疑,「待文件批出來再說。」

  祖斐問:「第一類移民,照說必然允准,有何困難?」

  程太太看看丈夫,不出聲。

  程教授說:「祖斐,前三個例子,都沒有批准。」

  祖斐十分訝異,「竟這樣嚴格,你們到底屬哪個國家?」

  程教授摸著杯子,「在適當時候,懷剛會跟你說。」

  祖斐輕輕點頭,她信任懷剛。

  「我去補妝。」她站起來。

  程太太說:「我陪你。」

  兩位女士離開桌子,程教授目送背影。

  過一會兒他說:「懷剛,你總得將真相告訴她。」

  「太難開口。」

  程教授說:「怕她不接受?」

  靳懷剛苦笑。

  程作則反過來安慰他,「看樣子祖斐的接受能力很強。」

  「我不想讓她留下一個壞印象,如果總部不批准,又何必給她知道真相。」

  程作則沉吟,「她還沒有疑心?」

  靳懷剛低頭,「不是沒有,但可愛的祖斐信任我。」

  祖斐與程太太走向走廊另一端。

  程太太忽然站定,問祖斐:「你真的愛上了懷剛是不是?」

  祖斐一怔,神定氣閑地微笑,她慣于應付各種尷尬場面,並不是弱者,於是答道:「老實說,我也沒想到世上還有一位靳懷剛。」

  程太太籲出一口氣,推開化妝間的門。

  祖斐取出一隻小小金粉盒,往鼻子上輕輕撲粉。

  程太太輕輕地說:「你們的道具真多,都是用來取悅異性的吧?」

  祖斐沒有聽懂,一怔,只得說:「不,注意儀錶,是一種禮貌。」

  「懷剛真的喜歡你的溫柔。」

  祖斐轉頭,訝異,在親友眼中,方祖斐一直是個鐵價不二響噹噹走江湖的能手,沒想到懷剛對她會另眼相看,她的心牽動,由此可知,他看她,什麼都是好的。

  過一會兒祖斐才說:「我知道懷剛的身份特殊,我們似乎還需克服許多難關。」

  程太太像是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,她的嘴唇動了幾次,終於忍住。

  祖斐將粉盒放回晚裝手袋,笑說:「對於我來說,只要懷剛是未婚男人,一切好商量。」

  程太太說:「這方面你可以放心,懷剛沒有對象,你還是他第一位異性朋友。」

  祖斐不動聲色,內心卻頗有一點震盪。

  「我們出去吧,別叫他們久等。」

  剛出到走廊,迎面過來的一位盛裝女郎無意撞到祖斐手臂,祖斐握著的小小手袋跌在地上,那女郎疊聲道歉,替她拾起交還。

  程太太似乎很注意女郎的露背晚裝。

  祖斐莞爾,中年的程師母賢淑拘謹,看不順眼的東西也似乎特別多,從粉盒到露背裙都不太合她心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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