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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


  「請躺下,我替你檢查。」

  她的手勢很純熟,我忽然警惕起來,這不是檢查乳癌?同雜誌介紹的步驟一模一樣。

  我留意醫生的表情,她很安詳,我也鬆弛一點。

  她已經覺察到,「不要緊張,身子幹麼抽搐?」

  「沒事吧。」

  「這裡有一個脂肪瘤。」

  我看著她,希望在她雙眼中,找到蛛絲馬跡。

  「我們依例抽樣檢查一下。」

  我一骨碌自床上跳起來,「我不過是來取兩顆止痛藥,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麻煩。」

  「很簡單的——」

  「我不想做。」

  我扣鈕子便走。

  拉開醫務所的門,便看到馬佩霞,我惱怒地說:「你的醫生朋友是個郎中,我來止痛,她卻幾乎沒推薦我把腦袋也換掉。」

  醫生沒有生氣,馬佩霞卻白我一眼。

  我莫名其妙地激動。

  醫生過來說:「不要害怕。」

  我害怕,怕什麼?拉著馬佩霞就走。

  到街上,風一吹,人醒過來,問馬佩霞:「你怎麼來了?」

  「來看你可需要照顧。」

  「你原不必這樣。」我握住她的手,「快要做新娘子了,忙不過來的苦,還得抽空出來照顧我。」

  「怎麼忽然客氣起來。」她微笑。

  我沒有回答。

  「承鈺,我一直想,如果沒有我,你同傅於琛不至於到現在這樣吧。」

  我一怔,失笑,人總是離不開自我中心,連溫柔謙和的馬佩霞都不例外,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,我不忍告訴她,她不過是傅于琛芸芸舞伴中的一名,即使舞姿出色,他也不會同她過一輩子。

  當下我微笑道:「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?」

  她不言語。

  「我疲倦,要回去休息。」

  「我送你。」

  我沒有拒絕。

  車子到門口,馬佩霞問:「要不要我上來陪你?」

  我搖搖頭。

  上得樓來,用鎖匙開了門,看到客廳裡坐著一位女客。我一怔,這是誰,我並沒有約人。

  女客聞聲轉過頭來,見到我,立即揚聲笑說:「我是喬梅琳,不請自來,請勿見怪。」

  我十分意外,多年來與老一代的人相處,已經學慣他們摸啞謎,很少接觸到如此開門見山的人。

  「嗨,」她說,「好嗎?」

  喬梅琳比晚上濃妝的她要年輕好幾歲,一雙眼睛晶光燦爛,照得我幾乎睜不開眼來。

  她精神這樣充沛,像是服食了什麼藥似的。

  我疲倦地說:「喬小姐,今日我沒準備見客,精神也不好。」

  她立即問:「有什麼事,我能否幫你?」

  多麼熱情,而且表露得那麼自然率直坦誠,我深深詫異,對我來說,相識十年,才可以成為朋友,而敵人,敵人要二十年的交情才夠資格。

  喬梅琳笑著說:「我一直希望能夠做得像你那樣國際著名,成為哈潑雜誌選出來的美女。」

  「這兩年有色模特兒大大抬頭,風氣所鐘而已。」

  她上門來,到底是為什麼?

  「我路過這兒,順便探訪你,如果你不介意,我們可否喝杯茶?」

  「為姚永欽嗎?」我為她的坦率所感染。

  她一怔「不不不不不,」一疊聲地說,「不是我誇口,似他那樣的公子哥兒,本市是很多的,喬梅琳不必為他擔心事。」

  我笑問:「那麼你上來,是特地為了要與我做朋友?」

  「有何不可呢?不是已經說過,我仰慕你已經有一段時候了。」

  我去開了門,「有空我們吃茶吧。」

  「如果你真的關心姚永欽,那麼讓我告訴你,他昨天下午已經同另外一位小姐到裡奧熱內盧度假去了。」

  我喜出望外,隨即壓抑自己,「啊是,裡奧在這種氣候可美得很呢。」

  「我希望你信任我。」

  「再見。」

  我在她身後關門,問女傭為何放陌生人進屋。

  女傭大不以為然,「她是喬梅琳,她不是陌生人。」

  我倒在床上休息,卻不能完全鬆弛,因為傅於琛的緣故,他今天要來與我攤牌,曲終人散,舞池只剩我們兩個人,我想聽他要說什麼,我等了這麼些年。

  朦朧間只覺得女傭像是又放了人進來。

  客人直入,到我床邊推我,我睜開眼睛,是馬佩霞。我取笑她:「歐陽夫人,你怎麼纏上了我?」

  「承鈺,不要再說笑話。」是傅於琛的聲音。

  永遠的三人行,馬佩霞說什麼都要在要緊關頭軋一腳,真正可恨。

  「什麼事?」

  傅於琛看著我,「承鈺,我要你即刻入院檢查。」

  我一怔,原來如此,「喂喂喂,別這麼緊張好不好。」轉頭看馬佩霞,「你那道上的朋友說了些什麼?」

  「她堅持你做切片。」

  我坐起來笑問:「為著什麼?」

  「穿衣服,」傅於琛說:「不要與時間開玩笑。」

  「我不去。」

  「承鈺,只需二十分鐘,我與你在一起。」

  「你應該與歐陽在一起度蜜月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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