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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三


  正在躊躇,又發覺輪得奇快,平均一個女孩不需一分鐘便面黑黑自房內被轟出來。

  暗暗好笑,當是見識一場也罷,二十分鐘不到便輪到我,我一站起來,大夥全露出幸災樂禍之情,我朝眾女生做一個不在乎的表情。

  推開門,只見一排坐著三位外籍女士。「早。」我說。

  我在她們面前轉個圈,笑一笑,自動拉開門預備離開。

  其中一位女士叫住我,「慢住,小姐,你的姓名。」

  「周承鈺。」

  咦,已經超過一分鐘,怎麼一回事,莫非馬佩霞已替我搭通天地線。

  只見內室再轉出一位男士。

 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,靠著門框,看住我。

  我也看向他。他身上穿著本廠的招牌貨,一股清秀的氣質襲人而來。

  他輕輕咳嗽一聲,「好嗎?」

  聽到這兩個字,我渾身一震。

  他笑了。比傅於琛略為年輕,卻有傅當年那股味道,我即時受到震盪。

  我當然認得這位先生,以及他的聲音。

  「你也好。」但是不露出來。

  已經二十一歲,不可以再魯莽。

  「袁先生,」其中一位女士說:「就是周小姐吧。不用再選了」

  他抬起頭,「是的,不用再選,請她們走吧。」

  我指著自己的鼻於,「我?」

  四位選妃人答:「是,你。」

  「請坐,這份合同,請你過目。」

  「我要取回去研究一下。」

  「自然自然。」

  我取過合同,放進手袋,再度去開門。

  只聽得身後傳來聲音說:「你的靈魂兒好嗎?」

  聲音很低微,旁人根本不知他在說些什麼,但這句話,清晰地鑽入我耳朵中,舒服得四肢百骸都暖洋洋。

  不應再偽裝了吧。

  我轉過頭來說,「它很好,謝謝你。」

  之後的事,如他們所說,已是歷史。

  一個月之後我已決定與袁祖康去紐約。

  馬佩霞說:「傅於琛要見你。」

  我知道他為什麼要見我,但是我不想見他,我也知道他要說什麼。

  「我與袁祖康一到紐約便要結婚。」

  「你根本不認識這個人,多麼危險。」

  「我己習慣這種生活。」

  「承鈺——」

  我做一個手勢,溫和地說:「我們一直是朋友,互相尊重,別破壞這種關係。」

  她蹬一蹬足,面孔上出現一種絕望惋惜的神色來,我被馬小姐弄得啼笑皆非。

  「看,我不是患絕症,馬小姐,別為我擔心好不好?祖令我快樂,無論在事業上或是生活上,他都可以幫我,是我最理想的物件。」

  馬小姐低下頭。

  「我愛祖。」

  「是嗎,你愛他?」

  「當然!」

  「不因為他是傅于琛的替身?」

  我霍地站起來,鐵青著面孔,「馬小姐,我不明白你說什麼,我毋須向你解釋我的行為,我已超過二十一歲,而且你亦不是我家長。」

  「為著一個陌生人同我們鬧翻,是否值得?」

  「你們,」我冷笑,「你們不過是你同傅於琛,還有什麼人?別把『你們』看得這麼重要,這個世界還不由你們控制統治,少往臉上貼金,這上下你們要寵著我,還看我願不願意陪你們玩,別關在傅廈裡做夢了!」

  我搶過外套離開她。

  我們!最恨馬佩霞這種口氣,她哄住他,他又回報,你騙我,我騙你,漸漸相信了,排擠醜化外人,世界越來越小,滴水不入。馬佩霞扮演的角色最不可恕,傅於琛願意接受蒙蔽亦愚不可及。

  誰關心,美麗的新世界在面前。

  馬佩霞忽然說:「承鈺,如果那是因為我的緣故,我可以走。」

  我沉默了,非常感動。

  隔很久,仍然硬起心腸說:「你一整天都與我打謎語,傅於琛,他只不過是我義父。」

  馬佩霞長歎一聲,她取起外套,告辭。

  我追上去,「仍然是朋友?」我牽牽她的衣角。

  「我不知道。」她像是傷透了心。

  「讓我們忘記傅於琛,」我說,「他不是上帝。」

  「承鈺,別欺騙自己了。」她推開我的手離去。

  這句話使我沮喪一整個上午,下午祖康帶我出去玩水,曬得皮膚起泡,瘋得每一條肌肉都酸痛,精神才獲得鬆弛。回家還嘻嘻哈哈,他一手把我抱起,我們大力按鈴,女傭開門,一眼看見傅於琛坐在那裡。

  祖說:「咦,有客人。」他很自然放我下來。

  傅於琛面孔難看得不得了,他說:「我想與承鈺單獨談談。」

  祖轉頭問我:「這人是誰?」也十分不悅。

  「我的監護人。」

  「我八點鐘來接你去吃飯。」祖離去。

  傅於琛厭惡地看著我,「看你,邋遢相,皮膚同地板一樣顏色,頭髮都曬黃了。」

  「你要說什麼?」我倒在沙發裡。

  「袁祖康做什麼職業?」

  「他在紐約標格利負責統籌模特兒。」

  「扯皮條。」

  我不怒反笑,「好好好,那麼我是他旗下最紅的小姐。」

  「你怎麼能跟這樣一個人走,用用你的腦。」

  「你完全盲目地反對,為什麼?」我說。

  「你不會有幸福。」傅於琛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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