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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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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人告訴過我,馬利蘭盛產各式花卉,尤其是紫色的鳶尾蘭與黃色的洋水仙。 大清早有人站在我門口等,手中持的就是這兩種花。 他是童馬可。 還不等他開口,我就說:「沒有用,永不會饒恕你。」 童君少年時代的倔勁又出現,「我只是來道歉的……」 我關上門。道歉,人們為所欲為,以為一聲對不起可抵消一切。 那日沒有去上課,成日為自己悲哀,天下雖大,沒有人的懷抱屬於我,我亦不屬於任何人。 這樣的年輕,便品嘗到如此絕對的空虛。 誰要是跑上來對我說少年不識愁滋味,真會把他的腦袋鑿穿,而約翰正是那樣的人,所以無論如何不想見他。 對他說不舒服,看了醫生,想休息,「不不不,千萬不要來,不想見人,來了也不開門給你。」 說完披上外衣出門去。 去找童君。 經過調查,找到他課室外,把他叫出來。 見是我,他非常意外。 到底長大了,而且心有愧意,他的語氣相當平和,小心翼翼地說:「我在上一節要緊的課。」 「還有多久?我在此等你。」 「那倒還沒有要緊到如此地步。」 「我們可以談談嗎?」 「當然,今早我前來拜訪,目的也正如此。」 「今早我心情不好。」 「看得出來。」 「讓我們找個地方說話。」 「這是不是表示你已原諒我?」 「不,我仍是妖女,令到惠某神魂顛倒萬劫不復而不顧。」 「他已結婚,你知道嗎?」 「誰?」 「惠保羅。」 「真的,這麼快?」 「何止如此,他並且已做了父親。」 再憂鬱也禁不住露出詫異之情。 「你看,他沒有等周承鈺一輩子,」童馬可幽默地說,「我白白為他兩肋插刀,瞎起勁得罪人。」 我笑出來。 「當年看到好友茶飯不思的模樣,好不心疼。」童馬可說。 「這樣說來,你倒是個熱心人。」我說。 「少不更事,好打不平,」他說,「後來一直想與你接觸,但找不到你,學校與住所都換了。」我們走到校園坐下。 「你有什麼話同我說?」他慎重地問。 「記得你借我的書?」 「你特地出來,交換書本?」他訝異。 「不,想與你談這本書。」 他更奇,「談一本三塊七毛五的小書?」 「是。」 「我還沒有看它呢。」 「我可以把故事告訴你。」 「周承鈺,你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孩子。」 「看,你如果沒興趣,那就算了。」 「好好好,稍安毋躁。」 「這本書有關一個年輕的女孩子。」我開始。 蠻以為他會打斷我,蠻以為他會說:但所有的書中都有一名年輕的女主角。 不過他沒有。 童馬可全神貫注地聆聽,他知道我有話要說,對我來講,這番話相當重要,他是個聰敏的年輕人。 「這名女孩是演員,十四歲那年,她認識了一個富翁,他已是中年人。」 馬可做了一個手勢,表示:啊原來是五月與十二月的故事,沒有什麼稀奇。 我說下去:「他們住在一起多年。十九歲那年,她曾經想擺脫他,跑出來,嫁人,但事隔不久,她又回去再跟他在一起,直到她二十多歲,有一日,她拔槍將他擊斃。」 聽到這個結局,馬可嚇了一跳,「多麼畸形恐怖的故事。」 我不出聲。 「但為什麼書名叫做《紅色絲絨秋千架上的少女》?」 「他給她一座豪華的住宅,在大廳中央,他做了一隻紅色絲絨的秋千架子,每天晚上,他令她裸體在上面打秋幹,給他欣賞。」 童馬可打個寒噤,「老天,可怕之至,你永遠不知道代價是什麼。」 我呆著一張臉。 他溫和地說:「把書扔掉,忘記它,我們到城裡看迪士尼的幻想曲重演。」 「我不想去,請送我回家。」 「你花那麼多時間出來找我,只為與我談論書本情節?」 「改天吧。」 「周承鈺,當你說改天,可能永遠沒有改天。」 「那麼就隨我去好了。」 「你跟小時候一模一樣。」 我恍惚地微笑,「你又何嘗不是。」 我只想找個人傾訴這個故事,好把心中積鬱散散。 「好,我送你回去。」 在途上他問了很多普通的問題,像「什麼時候到馬利蘭的」,「念哪一科」,「要是選加州就碰不上了」,「生活好嗎」等等。 真的,要是到別的地方升學就碰不上了,但我懷疑舞池裡來來去去就是這群人,都被指定在那個小小範圍內活動,所以不必擔心,總會遇上,總有事會發生。 車子到家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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