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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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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明日我陪他去覆診,」清詞顧左有言他,「醫生會讓他試一隻新藥,這段時期,他難免浮燥,他努力想回憶,但是能力做不到,所以……」 雲照看著清詞,「他有無可能再工作?」 清詞苦笑,「你說呢?」 「你何必背他一輩子?」 清詞不語。 雲照忽然笑了,「你還愛他?」 清詞看著窗外。 「這是天下最滑稽之事,你仍愛他?」 清詞倦了,她不想向世人交待心事,即使那是她的妹妹。 一轉身,看見王旭之穿戴整齊了站在她們面前,「來,」他笑道:「我請客,我們去吃早餐。」 雲照鼻子忽然發酸。 若干年前,王旭之在追求清詞的時候,也曾帶著雲照一起吃喝玩樂。 她看一看姐姐,「等一等,讓我換件衣裳。」 一行三人出門去,由清詞開車。 王旭之坐在後座,完全不像病人,絮絮閒話家常,「雲照你看你姐姐開這輛車多神氣,以前她沒信心,老不肯開車,現在天天駕車上班,還日理萬機呢,公司全交給她了,營業額也並無下降,雲照,你說,誰沒有誰不行呢,我看開了,樂得在家做老太爺。」 清詞微微笑。 雲照忽然明白了。 清詞不是完全沒有樂趣的。 在該刹那,王旭之像煞當初新婚時的王旭之,那正是清詞一生人最開心的一段日子。 王旭之說下去:「我創業,她守業,不知多好。」 雲照不由得回頭笑,「姐姐本來就能幹。」 沒想到王旭之會認錯,「是我沒給她發揮的機會吧,是我不對,現在我已全無記憶,不得不叫她挑大樑,我連公司同什麼人有聯絡都不記得了。」 清詞說:「待你好些便回公司來,我一一同你說。」 王旭之十分無奈,「也只得這樣罷了。」 說到這裡,他又鬱鬱不樂,清詞便與他說些笑話解悶。 到達咖啡室,他又較為振作,「好久沒出來了。」 那是銀行區眾多行政人員吃早點的熱門地方,清詞頻頻與人頷首招呼。 雲照還沒問,王旭之已經問:「那穿黑西裝的是誰?大白天不適宜穿黑,你說是不是。」 雲照笑了,以前王旭之豬朋狗友實在太多,此刻全無記憶,要多妙便多妙。 雲照這時輕輕問姐姐:「那個混身火紅的女人是誰?為何不住朝我們使眼色?」 清詞不語。 雲照忽然明白了。 這豔女,是王旭之從前的外遇之一吧。 過了一會兒,只見她實在按捺不住,站起來,朝她們一桌走過來。 雲照冷笑」聲,她一向佩服這種膽色,人家是合法夫妻,此女卻意欲將人妻一筆勾倒,前來生事,雲照決定看這場好戲。 只見紅衣豔女走近,略為躊躇,輕輕說:「旭之,你出院了,身體怎麼樣?」 王旭之見是女性,本能地有禮地站起來,十分客氣,卻茫然問道:「閣下是——」 那女郎震驚:「旭之,我是鄒紫琚。」 王旭之一臉問號,求助地看向妻子。 清詞連忙說:「鄒小姐是大通洋行副總經理,是我們最大客戶之一。」 王旭之如釋重負,「鄒小姐,以後當去拜會。」 雲照忍不住咧開嘴,落井下石:「鄒小姐,我姐夫記性不大好,他不記得你了。」 清詞白妹妹一眼。 那位鄒小姐神色複雜之至,可是也不得不知難而退,走開兩步,終於又回頭,再問:「旭之,你不記得我?」 王旭之十分尷尬,「你是大通的鄒小姐,不是嗎?」 那女郎立刻急急回到自己的座位去。 土旭之對清詞說:「這女人真怪,快回去查查公司是否欠她錢。」 清詞笑了。 呵雲照更進一步瞭解,姐姐為何尚未離開王旭之,她雖然辛勞擔憂,但是她有個盼望。 比起從前,那反而是好得多了。 從前她的感情生活經已死亡。 那紅衣女很快就跟著同伴離去。 王旭之猶自問清詞:「她是誰?」 清詞不置可否,「有些人就是這樣,總以為自己出了名,旁人非認得他不可。 他們痛快地吃了一頓早餐。 王旭之又說:「雲照,我們去游泳。」 節目多籮籮,且都要清詞陪伴。 「先到會所下一盤棋,」王旭之說:「休息過後,再行下水禮。」 「我沒泳衣。」 「咄,即刻去買不就行了。」 「車尾箱有。」 王旭之又說:「那款式雲照未必喜歡。」 「姐夫真懂我心思。」 「哈哈哈,畢業了賺了錢可要好好孝敬姐夫。」 他的記憶始終只得三成。 到百貨公司選衣物之際雲照問姐姐:「那鄒小姐是什麼人?」 清詞歎口氣,「曾經一度,她在外宣揚是王旭之的未婚妻。」 雲照瞠目,「王旭之未曾離婚,何來未婚妻?」 「我也不知道鄒小姐的如意算盤如何打響。」清詞苦笑。 「囂張!目無皇法!」 清詞笑笑,「旭之病發後她來看過他,他硬是不記得她,剛才是第三次了。」 「活報應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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