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印度墨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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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家做珠寶生意,我同新郎自幼兒園同學至今又做同事,他可以保證我身家清白。」 永婷笑出來。為甚麼要舍易取難呢,這是她作出檢討的時候了。 一對新人宣誓之後,印子便向陳家告辭,她與阿芝必須趕回飛機場。裕進送她到門口。 有人替她打開車門,印子一見他便怔住。這是洪钜坤,他怎麼也來了? 陳裕進也發覺這有點氣派的中年男子決非司機,他盯著他。 洪钜坤對他說:「恭喜你們。」 「謝謝。」聲音冷淡。 洪钜坤取出紅包:「小小意思,不成敬意,敬請笑納。」 裕進大方地收下。一直以為這人腸滿腦肥,一臉猥瑣,其實不是,他比想像中年輕紮壯,而且,成功的人,自然有他的風度。 印子與他上車離去。 阿芝與司機坐在前座,中間玻璃窗關緊了,聽不到後座談話。 印子說:「你怎知我在這裡?」 「我消息靈通。」 「我不過略走開一會,立刻歸隊。」 「一個人的財寶在哪裡,心也在哪裡。」 印子脫了外套,露出小小背心,「車裡怎麼少了冷氣。」 「是那大學生叫你熱血沸騰?」 印子看著他,「你想說甚麼話,儘管講好了。」 「印子,你身上沒有一個忠貞的細胞。」 印子不出聲,她知道已激怒了他。 「你我可以實時解約。」 印子不出聲。 「你羽翼已成,外頭不少公司願意羅致你,離開翡翠,可獲得自由兼愛情。」 印子緩緩說:「我想想。」 「不用想了,我叫王治平準備法律文件。」他十分賭氣。 印子知道此時一句多餘的話必叫他下不了臺就此弄僵,她不出聲。 車子一直駛往飛機場。 前兩夜,印子才做夢,噩夢中屋漏兼夜雨,一天一地是水,不知如何補漏,大驚,喘醒。她一邊喘息,一邊對自己說:「印子不怕,那一切已經過去了。」是嗎,已經過去了嗎?印子握緊拳頭,一聲不響。 只聽得洪钜坤說:「我真蠢,竟然想過同你結婚。」 他在飛機場東翼下車,並不打算押送印子回家。 阿芝緊張問:「我們去哪裡?」 印子低下頭:「照原來行程。」 一年下來,他對她膩了,藉故發作。她呢,本來可以施點手段,繼續維繫這段關係,但是,這種交易式而沒有真正感情基礎的關係,拖長了也無益,不如就此結束。 洪钜坤這人有淫威,要求絕對服從,若一輩子跟他生活,並不是享受。錢可以到別的地方去賺,現在家人生活已經有了著落,手頭上又有點積蓄,印子的心定下來。 她回到影展去展覽笑容。 最後一晚,阿芝給她看一份報紙。有照片為證,大字標題:「洪氏另結新歡,與本屆香江小姐馮杏娟出雙入對。」 印子不出聲。 「下飛機時記者勢必圍攻,你得有準備才行。」 印子半晌不答:「咄,老闆交女朋友,關我甚麼事。」 「一於這麼講。」 阿芝見印子似一點也不傷心激動,心中感喟地想,不相愛也有不相愛的好處,各自甩開手,各管各去,多麼爽利。 阿芝不知印子內心感覺。 印子像被人強灌飲了鏹水,胸腔潰爛,不知怎樣形容難堪感覺。玩物就是玩物,一件丟開,另外又找來一件,不必顧存對方顏面、自尊、感受。雖然一早知道結局如此,待真正發生了,還是覺得難堪。 照片中,應屆香江小姐只得十多歲,頭髮染成棕紅,身上裙子短得不能再短,臉上一副寵倖的樣子。 阿芝忍不住說:「粗賤。」 飛機就快降落,阿芝又問:「可要在另一個出口走?」 印子想一想,點點頭。 在信道另一邊出去,深夜,空蕩蕩,一個人也沒有,印子心裡一驚,甚麼,難道已經不紅了?忽然之間,人聲嘈雜,一扇門咣一聲撞開,十來二十個記者爭先恐後湧出,閃燈對牢印子拚命拍攝,團團圍住她不放行。 印子放心了。 沒問題,劉印子仍有號召力,她松下一口氣。 記者爭相提問,印子一言不發。她板著面孔一直回到家裡,掩上門才無奈她笑了。 大隊記者仍在樓下駐紮。印子看到母親緩緩走出來。 「收入,有問題嗎?」 她關心的,仿佛就得這點。一個人窮怕了,就會這樣。 印子冷冷答:「放心,不會少了你那份。」 「房子,到底是誰的名字?」 「兩層都在我名下。」 那母親著實鬆口氣。 「印子,不如花點律師費,把小的那層轉給我。」 印子心情不好,忽然十分尖刻,「為甚麼?你怕我比你早死?」 藍女士不敢得罪她,拎起手袋說:「我走了。」 印子:「樓下有三十架照相機,你吃得消嗎?」 藍女士:「我試試看。」也十分諷刺。 她開門離去。 屋內歸於寂靜,印子開了一瓶香檳,自斟自飲。忽然之間,電話鈴響。事情會有轉機嗎?印子提起電話,喂地一聲。 「印子,到家了?」 是老好陳裕進,她微笑,「裕進,聽到你聲音真好。」 「裕逵十分喜歡你的禮物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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