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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


  陳裕進會這樣對劉印子嗎?可能。

  裕逵選永婷及她最要好的一個女同學做伴娘,伴郎是王應樂的未婚上司猶太人辛褒。

  那天一早,大家都起來了,獨獨裕進賴床。裕逵化了一半妝來催他起來。

  裕進不勝惆悵,「從此一心向著夫家,待生下子女,統共忘記小弟。」

  「你還算小弟?」裕逵伸手拉他,「是老兄了。」

  「化了妝幾乎不認得你了。」

  「應樂也這樣說。」

  「他深愛你。」

  裕逵笑:「選對象,最要緊是愛我,不以我為重,條件再好,又有甚麼用?」念科學的她頭腦清楚。

  裕逵看到桌上未完成的信,故意問:「寫給甚麼人?」

  裕進起床,「來,讓我用墨水替你畫上祝福的圖案。」

  裕逵嚇一跳,「我不要,別弄髒我的禮服。」

  「狗咬呂洞賓。」

  陳太太進來,「裕逵,請幫我扣腰封。」懶洋洋的裕進總算起來梳洗。他穿好衣服,用電話向祖父母報告現場狀況。

  婚禮在前園架起的蛋黃色帳幕裡舉行,請了百來個客人,最美的鮮花,最鮮的食物,絕不吝嗇香檳。

  陳先生為停車位頭痛,四處同鄰居打招呼。

  裕進在這樣一個熱鬧的早晨竟覺得寂寞。

  永婷過來笑說:「裕逵真有良心,伴娘的禮服夠漂亮。」

  「永婷你穿上紗衣似安琪兒。」

  「真的?」永婷喜出望外,衝口而出:「辛褒也那樣說。」

  永婷立刻後悔,怕裕進不高興。

  「辛褒有眼光。」他卻不在意。

  永婷反而失望,他仍然不緊張她。

  陳太太正想看看結婚蛋糕是否妥當,一走進帳篷,只見一個苗條的背影。那位小姐穿桃紅色泰絲套裝,細腰、長腿、單看背影,已知是個美人兒。陳太太輕輕咳嗽一聲。她緩緩轉過頭來,滿面笑容地說:「陳伯母,我正在欣賞結婚蛋糕。」

  那鮮豔的桃紅色襯得她色若春曉,整個人似一朵芙蓉花,陳太太不由自主想親近她,輕輕走近一步。

  「恭喜你,伯母,祝裕逵與他心心相印,白頭偕老,無比幸福。」

  「謝謝,謝謝。」

  但,她是誰呢?電光石火之間,陳太太想起來,她看過她的照片,這便是陳裕進的夢中人,她是劉印子!

  薑是老的辣,她實時作出適當的反應,十分可親地稱呼:「印子,大駕光臨,不勝榮幸。」

  劉印子雙手奉上禮物。

  陳太太打開一看,是一條意大利著名設計的鑲寶石項鍊,那紅寶與綠寶有拇指甲那樣大。

  「太貴重了,不能收下。」

  「是我給裕逵的禮物,伯母怎麼好代她推辭。」

  說的也是。這種項鍊她也許擁有十副八副,隨便拿一條出來送人,來到民間,已是寶物。

  「裕進給我寄帖子來。」印子打開手袋取出紅帖子。

  陳太太立刻說:「裕進的朋友即是我的朋友。」

  這時新娘提著白裙出來找母親:「媽,化妝師病了,不能來,怎麼辦?」

  陳太太一怔,「喲,那只得自己動手了。」

  印子立刻說:「我助手是最好的化妝師,她在外頭車裡,我叫她進來幫手。」

  陳家母女松一口氣。「快請。」

  印子取出手提電話說兩句,不消片刻,阿芝拎著化妝箱進來,微笑地跟著新娘進屋。

  「伯母,你人客多,不必理我,我坐一會兒就得走。」

  陳太太怪失望,「不吃了飯才走?」

  「我得趕返多倫多。」

  「我立刻叫裕進來。」

  「謝謝伯母。」

  陳太太暗暗佩服她氣定神閑,並沒有主動找陳裕進。還在說他,他尋人來了,「印子,印子,我見到阿芝——」

  印子揚聲,「這裡。」

  裕進已看到桃紅倩影,不禁哽咽。

  陳太太只得識趣地走開,一邊歎口氣。

  「也難怪。」她喃喃說。

  「難怪甚麼?」丈夫在身後搭訕。

  「難怪裕進那樣喜歡她。」

  「那女明星?在哪裡?」

  「在園子裡。」

  陳先生很興奮,「我也去看看。」

  「你這老十三點,有甚麼好看,還不給我站住,裕進同她說話呢,人家一會兒就要走。」

  這時裕逵欣喜地推門進來,「媽,你看這化妝師是絕頂高明。」

  陳太太只覺眼前一亮,端詳女兒面孔,又不見脂粉痕跡,技巧真正一流。

  「媽,你也來一試。」

  人人愛美,陳太太立刻說:「麻煩阿芝了。」

  這一切,都被丘永婷聽在耳內。她輕輕走向花園。

  樂隊已經來到,在臺上擺設樂器,婚禮歌手在試音,她輕柔魅力的聲音唱吟:「直至十二個永不,我仍然愛著你,緊抱我,不要讓我走……」

  永婷看到裕進身邊有一朵桃紅色的雲,他們輕輕隨歌聲起舞。永婷臉色漸漸蒼白,可這是一場打不贏的仗,她一呼召,他便急急奔去。即使是結婚那一天,或是生孩子要緊關頭,一視同仁,他都會趕到她身邊。

  永婷黯然退下。有人輕輕對她說:「你在這裡?」

  永婷抬頭,看到伴郎辛褒。

  他輕輕說:「我打算學中文。」

  永婷不出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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