櫻唇(35)_亦舒_學達書庫

三十五

　　姚喜也呆呆看著一心，守護如此好看女子，可能會是一項負擔，但，也不能太過慮了。

　　一心伸手細細摸他的胡髭，觸手麻癢，新奇有趣。

　　他吻她手心，握住不放，「你喜歡胡髭？」

　　一心調皮回答：「因為我沒有。」

　　「我還有其他部分也有體毛。」

　　他把她的手帶到胸上。

　　一心輕輕縮回手，「先生，我們認識不多久，不大方便。」

　　兩個人都笑。

　　一心知道，這叫做調情，甜滋滋滿好玩，從前，真不知損失了什麼，多謝鄧醫生，真的補償她。

　　姚喜輕輕咳嗽一聲，他剛預備大膽動作，門外有人揚聲：「姚喜在嗎？海洋學會同人找你。」

　　姚喜頓足，「我不去了。」

　　一心笑著站起開門。

　　門外站著兩名大漢，看到門內美少女，都發呆，「呃，姚喜，他在否？」

　　姚喜沒好氣探頭回答：「不是說好下週一嗎？」

　　「姚，有一架私人飛機願意載我們及機械用具往耶加達，機不可失，要不你與我們即時出發，要不，你自行週一──」

　　「行、行。」

　　「快取過行李袋上車，如無衣物零用，我們可借給你，三分鐘，快。」

　　姚喜掩上門，不顧一切親吻一心，「等我回來，我們結婚。」

　　他把臉埋在一心胸前，摩挲一會，然後背起她上樓取過他唯一財產，那只圓筒形帆布袋，回到樓下，放下一心，遲疑著不肯開門。

　　一心看到他淚盈於睫，他掏出一隻電話放一心手上，「按七字便可隨時與我通話。」他叮囑。

　　一心點頭。

　　「我十天八天便可回來。」

　　外頭大漢不住擂門，「喂，姚某你幾時變得如此婆媽，你在裡邊換裙子？」

　　是一心打開門。

　　姚喜吼叫著把淘伴推開，他們笑成一堆。

　　一心想，做男人也有他們樂趣，那種無拘無束的兄弟情，女生很難做到。

　　那兩個年輕人淘氣到不行，一個摟住另一個，吻他臉，「蜜糖我不捨得你，哈哈哈哈哈。」

　　一心不去理會他們，主動吻別姚喜，「平安順風。」她在他耳邊輕輕說。

　　姚喜跳上吉普車離去，他來去如風，自由不羈。

　　一路還聽到哈哈笑聲。

　　一心坐在屋前一回。

　　她此刻的寂寥比貌丑時更甚。

　　但一心還有事要做，她要接港姐回家。

　　這次見過港姐，一心感覺悲哀。

　　港姐已經小心梳洗，但是每次開口說話，一心都聞到一陣腐臭氣息隨呼吸傳出。

　　病人自身不會覺察，但一心知道，那是死亡氣息。

　　她若無其事載港姐回家。

　　在兒童院學得凡事不動聲色：被人欺壓踐踏，千萬不可訴苦啼哭，非得咬緊牙關裝作無事，越是吵鬧越中對方下懷，修女要罰必然兩個一起，彼此都是孤兒，互相還是推擠，賤多三分。

　　港姐看一心怔怔的，便問：「想什麼？」

　　一心說：「港姐前邊有間豆腐店，我們去吃豆腐腦。」

　　「索性買一桶回家大家吃。」

　　「好呀。」

　　「那班猢猻許久沒吃素。」

　　港姐真疼惜他們。

　　在豆腐店，男性都瞪住許一心呆視，有個三四歲小男孩走近她，把一隻手指放嘴邊，終於忍不住叫：「姐姐──」他母親急急把他抱走。

　　老闆娘看著一心，「你是哪個明星，我一時想不起，打個八折，下次再來。」

　　港姐既歎氣又好笑，恐怕做慣美女，再也不能做普通人，都已經寵壞。

　　「通街行人都向你行注目禮？」

　　一心答：「我沒有留意。」

　　這是一心的優點。

　　真沒想到大眼阿吉小嘴他們已經在宿舍恭候。

　　她倆一進門，他們便端來椅子斟出飲料，大眼還打一條濕毛巾給港姐。

　　「港姐有話說？」

　　他們全神貫注。

　　港姐說：「邊吃邊談。」

　　小嘴的手才伸到豆腐罐，立刻被大眼打一下縮回。

　　港姐說：「我記得你們三人，今年五月大學畢業。」

　　「我還要念碩士。」

　　「找到工作之前，我不打算搬。」

　　港姐輕輕宣佈：「我健康欠佳，打算解散男生宿舍，五月結業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！」

　　「我剛收下師弟的介紹費。」

　　「我父母不在本市，叫我住何處。」

　　一心同他們一般訝異意外，不自覺落淚。

　　阿吉怪心疼，「一心哭了。」

　　「我沒有。」

　　可是一抹臉頰，全是淚水。

　　港姐說：「都是大人了，一定要有大人樣子。」

　　大家眼紅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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