櫻唇(29)_亦舒_學達書庫

二十九

　　一心一下子把他認出，她這樣叫他：「水手！」

　　他回她一句：「管家。」

　　他把隨身的帆布行李手抽咚一聲丟地上，激起一陣煙灰。

　　一心高興極點，「別來無恙？」

　　「聽說你腸胃不適入院。」

　　「一定是阿吉亂講，快請進來喝茶。」

　　「管家，這次回來，希望可以借宿舍住幾日。」

　　一心拍心口，「包我身上。」

　　姚喜這才放心踏進門來，他說：「管家，你好像長高了。」

　　一心轉過頭，看到剛落船的姚喜渾身髒髒像只舊玩具熊。

　　她笑問：「先喝茶，還是清潔？」

　　「先吃。」

　　「我給你做一碗湯麵。」

　　櫥櫃裡只有銀絲面，一心說：「這銀絲面，去到意大利，叫做天使發，當年馬可勃羅──」

　　姚喜看著一心背影，覺得意外，管家的身段有變啊，他幾乎不認得她。

　　一心把整壺咖啡遞給姚喜。

　　姚喜打開帆布袋，把一隻黑膠袋取出，倒出十來隻鮮活龍蝦。

　　「你親手捕捉？」

　　「哈哈，街市買來。」

　　「怎麼吃？」

　　「耽會人到齊了，由我示範，只需一隻大鍋便可。」

　　一心雙眼充滿笑意。

　　姚喜凝視她，忽然輕輕伸出手想要解除一心的口罩，一心警惕退後一步。

　　姚喜連忙道歉，「對不起，我不是那個意思。」

　　一心把食物放桌上，退出。

　　姚喜追上，「管家，我太冒昧。」

　　一心不由得站住。

　　他握住她雙肩，忽然更加冒失，隔著紙罩吻她臉，他的嘴唇，隔著紙都熱辣辣。

　　一心又一次輕輕掙脫。

　　她匆匆回到樓下。

　　港姐在身後悄悄說：「是阿吉的兄弟吧，長得一模一樣，碧眼鬈髮。」

　　一心咳嗽一聲，面孔漲紅。

　　「我沒有出租執照，屋內只能收三名房客。」

　　一心不好出聲。

　　「他是名水手，一心，你不可掉以輕心。」

　　一心答：「明白。」

　　港姐不再說話，回房間去。

　　不久，房客們回來，大概是看到龍蝦，大聲歡呼。

　　稍後大眼哥請港姐及阿嬸一起大快朵頤。

　　港姐回答：「我們都在服用處方藥，不宜吃海鮮。」

　　他們一直歡飲到午夜。

　　一心悄悄上樓收拾，發覺廚具全已洗淨，且切開幾隻新鮮檸檬辟味。

　　一轉頭，姚喜站在她身後。

　　他給她一杯普洱茶。

　　他坐得遠遠，「對不起，我在你身上聞到可愛乳香……我真冒失。」

　　「你對失禮的歉意表現是更加失禮。」

　　姚喜也笑，「水手就是如此。」

　　「那同職業有什麼關係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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