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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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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約會過沒有?」 子盈又搖頭。 「心理與生理上都沒有需要?」 子盈有些許遺憾,她再一次搖頭。 子函羡慕地說:「你真幸運,沒有煩惱。」 子盈看著他:「是媽媽叫你來打探這些吧。」 「是,有無男生對你有興趣?」 「一個也無。」 「媽媽有點擔心。」 子盈真想即時撲到母親懷中,她感喟說:「人生不滿百,常懷千歲憂。」 子函忽然問:「媽媽可有男朋友?」 「我未見過。」 「媽真了不起,在她口中,全無怨言。」 「是,年紀越大越覺得她克制、忍耐、大量、得體,學得她一成已經夠用。」 「這樣忍讓,她內心一定辛苦。」 「但是,總不露出來。」 復活節有一個星期假,子盈突然在家出現。 新上任的菲律賓傭人不認得她,不願開門。 阿娥一看,驚喜交集:「子盈,你回來了。」 他們家規矩,從不叫少爺小姐,王女士說過:連榮國府裡僕人都只直呼寶玉,小孩才能快長大。 一打開門,子盈發覺阿娥鬢腳全白,心裡一震,拉著她手一路叫媽媽。 一進門聽見細細碎碎搓麻將聲,心裡已經定一半。 再看見媽媽一頭黑髮,打扮時髦,在家也戴著金珠鑲鑽耳環,不禁放心。 王女士一見子盈,牌也不搓了,一手推開。 子盈索性抱緊媽媽。 王女士疑惑:「你畢業了嗎?不是還有一年嗎?」 其中一位阿姨笑說:「子盈真可愛。」 「子盈,這是大姆媽。」 大姆媽,即是大姨媽。 子盈招呼過。 只聽得母親又介紹:「林家姆媽、陸家姆媽。」 在滬人口中,女長輩全尊稱媽媽沒錯。 接著,林陸兩位告辭,只剩下表姨媽。 阿娥替她們換過新泡的龍井茶。 子盈知道她們有話要說,退出去梳洗。 淋完浴,擦著頭髮經過麻將房無意間聽見她們的對話。 母親說:「他是想在接交儀式當晚得到一張帖子。」 姨媽意外:「你還替他說情?」 母親不出聲。 「式箋,你脾氣也太好了。」 「他煩過我好幾次。」 「叫他死開點。」 王式箋忽然笑了。 姨媽奇問:「笑什麼?」 「笑上海話尖刻,試想想,叫人家死也要死得遠一點。」 「對付程柏棠這種人,剛剛好。沒問題,就給他一張帖子,叫他坐第一排,若不,仿佛我王家連這點能耐都沒有。」 「近日來,很多人都對王家表示極大敬畏吧。」 「是,被你猜到了。」 「好些平時不太見得到的太太,忽然都來電推舉我做她們什麼什麼會的會長,真稀奇。」 「廣東人叫這做跟紅頂白。」 「未必是性堯哥選上。」 表姨媽笑:「子盈怎麼忽然回家來?」 「她真還似小孩,率性而為。」 「仍然小嘛。」 「不小了,她只愛吃愛睡,單純之極,並無七情六欲。」 「是惟一像少女的少女,」姨媽這樣稱讚,「別人十七八歲,已成妖精。」 子盈聽到這裡,笑笑,回房休息,阿娥捧來生煎饅頭,她一口氣吃下十個,然後倒在床上入睡。 媽媽形容得她再正確沒有。 只是,一個人的喜怒又何必暴露出來,她要向媽媽學習。 本來預備吃吃睡睡,幾天後回學校考畢業試,見一見母親,償了心願。 但是生活中總有意外。 父親叫她出去見面。 子盈應邀到柏棠建築公司,只見規模不小,三四十名員工忙碌工作。 程氏迎出來:「子盈,畢業後你就是我夥伴。」 他辦公桌上放著新程太太電腦處理過的照片,她有一張亮麗的瓜子臉,以及一男一女兩個七八歲的小孩。 這就是她父親的新家庭。 同樣是一妻及一子一女,他覺得這一家好一點,於是遺棄了另外一家,造成無可彌補的創傷。 這是一個奇人。 「子盈,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。」 子盈立刻客套地婉辭:「我暫時不要男朋友。」 「不不不,」他哈哈笑,「我介紹我太太張小喬見你。」 會客室門一推開,一個精妝年輕女子推門進來。 啊,是照片裡的人。 她染一綹金髮,穿小腰身碧綠色金鈕扣套裝,同色高跟鞋手袋,大鑽戒,祖母綠耳環。 子盈微微笑,春意盎然,很好呀。 她熱情地走過來,握著子盈的手,行西洋禮節,碰了碰她的臉頰,揩了子盈一面孔香粉。 「子盈,總算見到你了。」像是壯志得酬的語氣。 程柏棠笑不攏嘴:「一家人,一家人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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