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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五


  午餐準備妥當,原來那兩位男客也留下午膳,一起坐攏,年年不知怎地,為有點拘謹的客人添菜。

  她自己挑一塊紅燒五花肉,甄相看到,連忙夾走,另給一塊魚片。

  陸先生與客人喝啤酒,年年眼白白看著。

  甄相輕聲問:「多久沒喝酒了?」

  年年答:「我曾經嗜酒?我不記得。」

  飯後四人一起告辭。

  陸先生送到門口。

  忽然聽見兒童嬉笑聲,原來園側有座玻璃上蓋暖水泳池,十來個孩子正快活嬉水。

  甄相解釋:「陸先生每週一次開放招待附近兒童。」

  啊。

  年年不由得多看陸氏一看,原來今日他穿著白襯衫與淡藍毛衣,比往日精神年輕。

  車上甄相問:「這兩天可有見到周歲?」

  「他忙搬家。」

  這時對面一輛跑車經過她們車子,忽然使一個飄移技術,車子拐圈,輪胎吱吱響,神乎其技兜至甄相前端,驟然剎停。

  甄相嚇得大聲斥駡:「投胎鬼!」

  定睛一看,那跑車主人正是陸青山,打橫攔在她們面前,嘻嘻笑。

  甄相下車,不住拍打青山,他也不閃避,只是笑。

  忽然,他眼光落到車廂內年年身上。

  他怔住,收斂嬉皮笑臉,走近,俯下身子。

  看仔細了,果真是她,不禁怔住,緩緩回過神來,他輕輕叫她:「雞蛋。」

  年年大方頷首。

  這時,其它司機響號,叫他們把車駛開,不得阻塞公路上……

  那青山,跳進甄相的房車,連年年在內,迅速駛走。

  甄相「喂喂」大叫。

  她無奈,趁未有交通警察來到,坐進跑車,追著陸青山而去。

  一邊年年輕輕說:「青山你還是老樣子。」

  「老得皮都掛下。」

  他伸手去握年年的手,年年把雙手抱胸前。

  倒後鏡裡,看到甄相正追上來。

  「前面有間茶座,不如喝杯茶?」

  他駛近大門,停好車子。

  甄相也接著停車,她不忘說一句:「跑車好性能。」

  青山笑嘻嘻:「一起吃茶。」

  甄相說:「陸青山,你騎劫他人車輛兼脅持人質,該當何罪?」

  他舉起雙臂。

  「你想怎樣?」

  青山走近年年,凝視她小臉,呵,雖然仍然秀致,但同從前的色若春曉,那是不能比了。

  他忽然嗚咽。

  反要年年安撫,「青山你是鐵漢,這回怎麼了?」

  他用雙手捧起前女友面孔,「年年,我辜負你。」

  甄相拍開他的手,「你有完沒完?陸青山,男子漢大丈夫,還不放下?」

  「說你原諒我。」

  年年笑,「你原諒我。」

  「不,我原諒你。」

  「不我原諒你。」

  甄律師說:「好了好了。」

  茶座雇員出來說:「先生女士我們的停車場在後邊。」

  甄相拉著年年的手上車。

  青山拉住車窗不放。

  甄相忽然厲聲說:「青山,當時你自願把年年換出,今日不必惺惺作態。」

  青山震驚,退後兩步。

  甄相駛走車子。

  甄相猶自不忿,「這種男子,離得快,好世界。」

  反而年年輕輕說:「他們都如此。」

  「這陸青山特別可惡。」

  「陸家待我不薄,可以賠償的,都已賠出,互不拖欠。」

  「你越是看得開,越叫人心酸。」

  年年這樣說:「不是每個女子皆無血性,報載某女迷暈負心人,像庖丁解牛一般,把該人大卸八塊。」

  甄相不好說那周歲也捱過一刀。

  「年年,你神色自若,可見看得開。」

  年年側著頭,「可是,午夜夢回,看到自己聽電話,對方仍然是陸青山。」

  甄相把車停到避車處,額頭靠軚盤。

  「你也有過類此經驗吧?」

  Une Femme est une femme。

  「我與青山,曾經有過極舒暢日子,彼時,每朝如有彩虹照在窗外,整個世界薔薇色,心底也知道,這樣的日子不可能延續一世。」

  甄相抬起頭,淚盈於睫。

  「我已放下過去向前走,努力忘記人家缺點,只記住──像那年夏季與青山賴在歐陸不回來,走遍意法德英,還想到北歐,被陸先生十二金牌召回,我們曬得金棕,根本不像亞裔,牛仔褲都磨破,自清晨笑到晚上,一生人曾經如此快樂,也不枉活這一場。」

  甄相揉揉臉,重新開車,把年年送回家。

  她陪著年年上樓。

  小乙開門,甄相對她說:「做些好吃點心給我。」

  小乙咕噥:「去了這麼久,叫我擔心。」

  忙到廚房張羅。

  不久做出雜菇炒雞絲及銀絲面。

  兩人真的肚餓,吃了不少。

  甄相伏在露臺欄杆看海景,隔一會說:「景觀甚佳,本市數一數二好住宅。」

  「可是累了?不如在客房眠一眠。」

  「也好。」

  她有點蹣跚,走進客房,掩上門。

  畢竟近中年的女子,力氣精神大不如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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