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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


  小說的結局很幽默,十二年後他的妻子因病逝世,他倆終於結合,她卻找到新歡,比她小好幾歲的一個運動員,年輕人要求她離婚,她才不肯呢,她現在要好好享受,過去愛得太苦太幹,好不容易輪到她,有風,她要駛盡帆。

  故事就如此告終。

  看得我心驚肉跳。

  既然她肯攜我一起同往,我應當心滿意足。

  日子爬得像蝸牛,他們老說,快活不知時日過,那麼此刻的我,到底是開心抑或不開心,為什麼這個暑假漫漫長,永無終期?

  國香出發前準備功夫多得不得了,會議冗長,我只得在家靜坐,寄望荒島十日遊。

  屆時穿著沙龍布,遮住棕色身段最重要的幾處,在傍晚,鵝黃夾紫藍的天空下漫步沙灘,抬起響螺,聽海浪聲。

  在這之前,我不便騷擾她,像一切情人,只能夠悄悄在家中等。

  坐立不安地等,癡癡呆呆地等,百般無聊地等,無所事事地等,唉聲歎氣地等。

  高大英俊的青年,折磨得十分萎頓。

  忍不住打電話到她家。

  恰巧她親身接聽,心中十分欣喜,她卻不悅地說:「以後別再用這個方法同我聯絡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施峰這幾日態度很奇怪,仿佛懷疑什麼似的。」

  「自然,她來與我開過談判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國香,所有的事都由我一個人擔當,可以了吧?」

  她沒有回答我,在那頭與別人對話:「……我馬上出來,一分鐘。」好像要趕到什麼地方去。

  我叫:「喂,國香。」

  「我不說了,家人在等我。」

  電話就此截斷,只聽得胡胡聲。

  我的地位有多高多大,由此可知。

  家是家,男友是男友,危及她家庭的時候,取捨是明顯的,施峰施峻是她的接班人,她一定要給予她們最好的生活環境。

  我發呆地持話筒不能放下。

  難怪老施事事處之泰然,他根本穩操勝券,他的要求又不高,拍電影是他的精神寄託,又可永恆保持一家之主的身份。

  我取過外套。

  電話鈴響。

  是國香,她向我道歉來了。

  立刻飛身過去取話筒,腳撞在茶几上,「砰」的一聲。

  「林自明?」是蘇蘇的聲音。

  磁性酥脆,是把好嗓子,為什麼我失望?

  一邊揉膝,一邊問:「不趕戲?」

  「導演生日,休假一日。」

  難怪,酸溜溜地想,一家人要趕出去慶祝。

  「馬上就想到你,要不要出來?」

  別叫人看見才好,國香一生氣,我便遭殃,她不受激將法。

  「在家挺悶的,聽說你沒有女朋友。」

  這女子把我當小羔羊,大膽妄為。

  「有什麼好建議?」

  「不如到我處,看錄影帶,吃老酒。」

  為什麼不呢,我還有什麼損失,在家傻雞似等電話,也不是辦法。

  「我來接你。」

  「我自己來,你把一切安排好。」

  二十分鐘就到了。

  蘇倩麗住在酒店式公寓裡,管理員一見我就立刻露出會心微笑。

  我一點兒也不覺困擾,對別人,我充滿信心諒解,蘇蘇是個妙齡女子,當然有權結交異性朋友,生活荒唐,也無可厚非,只不知老施有否來過這裡。

  蘇蘇親自來啟門,「都準備好了,快來。」一手把我扯進去。

  不知是失望還是驚喜。

  熒光幕上播映的是足球賽,沙發佈置得軟綿綿,茶几上放著半打冰凍啤酒,一大碟花生。

  甚至蘇蘇都巾幗不讓鬚眉。

  「你看十號,」她說,「似會武功,像不像我們武俠小說中的沾衣十八跌?敵方十個人攔追他也不管用,他滑似泥鰍,總有辦法過關。」

  我呆呆地看著她。

  「就算看過也值得溫習,過來。」

  但我不喜歡足球,自小我們弟兄倆都不似蠻牛,學會游泳還是為逃生用。

  我試探問:「這便是你的好節目?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看完足球呢?」純屬好奇,並無他意。

  「出去吃一頓辣得跳舞的咖喱。」

  「然後呢?」

  她伏在沙發墊子上,用貓似雙眸看著我,「送你回家,我不是急色兒。」

  我完全相信。

  現在一切由她們做主動。

  「來,」蘇蘇拍拍身邊的墊子,「乖乖過來坐在我身邊。」

  我疊著雙手看住她笑,「你打算這樣過一輩子?」

  蘇蘇揚起一條眉,大惑不解。

  我坐下,「不準備結婚找歸宿?」

  「你向我求婚?」

  「不不,」我擦擦鼻子,「別誤會,只不過探討一下問題。」

  「你們大學教授真可以拿這個題目寫一本書。」她嘆息。

  「看樣子啤酒花生與足球賽居功至偉,你們都不打算成家生孩子了。」

  「孩子真要命,你見過施導演的小女兒?真似一個活的洋囡囡,多次有綁架她的衝動。」

  是,施峻模樣趣致。

  「假使有那樣一個孩子,生活就十全十美,」蘇倩麗感喟地說,「難怪施太太把女兒當命根。」

  「真的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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