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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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琥珀迎上,「那人知難而退。」 王袍問:「他有何目的?」 「口口聲稱沒有目的,亦無企圖。」 「那麼,老遠上來是誠心上香禱告。」 「他來找工作。」 王袍訝異,「他是田新師兄,迄今沒有工作?」 「我沒有問,或者,想接近新女。」 「你怎麼做?」 「我請他查看田氏網頁,下載求職申請表格。」 「啊那份表格。」 「是,厚如一本書,連外祖母臉上有幾顆痣都要列出的那份侮辱性表格。」 「然後呢?」 「他喝完咖啡離去,還會再來否?」 王袍答:「說不定。」 兩女齊看田新表情,只見她全神貫注在看醫科新聞紀錄片,王袍趨近坐下,探視究竟。 只見一小小男孩,給醫生檢查耳朵,試裝助聽機,他感到煩惱,苦楚哭泣掙扎,記者旁白:「十八個月大艾薩失聰,助聽器無效,恐怕要裝人工耳蝸。」 男童伏母親肩上哭泣不已。 忽然之間,田新亦淚流滿面。 王袍明白了,田新的眼淚已經轉移對象。 那周俊對她來說,不過是路人甲打手乙。 唉。 不久,片段播出手術成功,那孩子已經兩歲,活潑得不行,跳上跳落,一邊不停說話,他母親說:「今日的艾薩似話匣子。」 田新破涕為笑。 王袍這個時候忍不住說:「你想念他。」 田新不作答。 「田老身體已無恙,你若真覺孤苦,可去看他。」 田新輕輕說:「是我決定留下。」 這話似有下文。 「我想得很清楚,在他那裡生活,一星期起一年止,已是極限,我沒有工作,廿四小時與他溫存,天天想著如何討好取悅對方,也是負擔。」 王袍接下去:「你愛他,你更愛自己。」 「我有過痛苦經驗,我愛周俊,完全犧牲自我,成為他的負擔,可是,一個不愛自身的女子,會有人愛她?答案是不,周俊離我而去。」 王袍啞然。 「你看,良辰完全沒想過要遷就我回本市,可見我是一面倒。」 「經你這樣分析,我覺頭痛。」 「自愛者,人恒愛之,我不重功利,但我是群居動物,今日四周親友稱讚頌揚我成績,我亦覺欣然,每朝我興致勃勃陪客戶研究居所風水運程,樂在其中,我自己的決定:不打算窩在小鎮盤算晚上吃什麼。」 王袍微笑。 「袍子,你是一早已看清看楚了吧?」 「先把品川做起來再說。」 這時左格生把那把砍柴刀取出橫放桌頭,「滬人可有這個說法──家長對女兒不受歡迎的追求者說:『前腳踏進斬前腳,後腳踏進斬後腳』。」 他再也不想回西方。 田新此刻每天回家吃晚飯,父親在書房,她把碗搬到書桌,吃得一地食物碎,田父氣結,只得陪她出飯廳,結果變成他陪女兒吃飯。 田靳見如此熱鬧,也忍不住一起,他怕他的六十五巴仙減少。 李穎懷孕也節食,只喝一碗清雞湯。 他倆終於訂下結婚日期,百分百低調。 田靳只穿深色西服,李穎一套乳白小禮服。 她身上戴滿親友贈送金飾,輕輕抱怨:「頭都抬不起來。」大家聽了都笑。 禮成後整個星期都沒有報章雜誌刊登消息。 李穎感喟:「我不紅了。」 田新說:「那麼多熱辣辣新女湧現,你樂得清閒。」 兄妹商議田氏宣佈品川為子公司的記者招待會流程。 一本小冊子那樣,列出每分鐘做些什麼。 如此周詳辦事!田新暗暗佩服。 田靳兩個年輕新助手像受過軍訓,連當天穿何種衣飾都設計妥當。 「兩位均穿深色西服,只有領花顏色不同,一黑一白。」 「田新也穿西裝?」 「那樣才英姿颯颯,展示可擔重任。」 說得對,田新也反對在這種場合穿豔紅套裝裙加一套珠鏈配一雙高跟鞋。 「新女你怎麼看?」 「大哥說了算。」 助手說下去:「每人說三句話,然後祝酒,喝香檳,公司會發出詳細新聞稿。」 田靳滿意田新事事尊重他。 田新問:「我的合夥人呢?」 「他們不必亮相。」 「不行,一定要個別介紹以示尊重。」田新牛脾氣頓現,「他們必須站在臺上。」 田靳說:「這是田新收買人心高招,每人三十秒,穿同樣服飾。」 田新籲一口氣,「多謝大哥。」 助手說:「我立刻出去改流程表。」 田新不忘加句說:「勞駕了,可否先介紹王袍,然後讓她帶出其餘三位?」 「何來三位?」 「阿左,琥珀及夏娃。」 田靳點頭,「好,好。」 另有助手向田靳報告香檳品牌以及其它細節,田新均無意見。 散會後田靳對他二妹說:「一個姓周的人找我,說是你朋友,此人可重要?」 田新沒好氣,「他想找工作。」 「我本人沒時間,秘書請他約人事部主任,他表示一定要見我,秘書已經打發他。」 從前的田新,也同樣愚魯笨鈍自以為是自取其辱。 她靜靜回轉公司。 王袍說:「田靳助手已把所有數據送來,他們辦事不言不笑,如奉軍紀,可怕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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