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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八


  「你別怕,我們都在這裡,左格生買了一把砍柴刀。」

  「有我這個同事真不幸。」

  田靳與李穎想到加國結婚。

  田太太勸說:「那邊華人傳媒比本市還要熱情,李穎懷著身孕,別乘長途飛機吃苦,請註冊官到家辦事,更加方便。」

  李穎頭一個點頭。

  田新陪母親置金飾,一開頭她還咕噥封建俗禮坑人之類,到了銀樓,看到滿櫃喜氣洋洋做工精緻燦爛金飾,才明白傳統道理。

  她親手挑三對花式不同重量級金手鐲,作為品川同事合資禮物。

  田太看中金鑄褔祿壽三星,儘管店員提醒那是祝壽所用,她仍然購下。

  店長又捧出大小翡翠物件,田太選一塊大佩玉,「這給寶寶。」

  田新不禁有絲妒忌,她有對象,人人反對,田靳愛誰,他們也愛誰。

  不公平。

  店長說:「田太太,我們有一顆極佳寶石級緬甸紅寶,鑲在這塊玉上,相得益彰。」

  田太說:「新女皮膚白,佩上一定好看。」

  田新轉嗔為笑,「我不要。」

  田太不理她,繼續研究珠寶。

  田新藉故離去。

  回到公司,一進門,袍子已輕輕通風報訊:「來了。」

  田新十分鎮定,若無其事脫下外套,自然有夏娃接去掛好。

  她捋起袖子,坐到辦公桌前,「哪一位?」

  有人如奉綸音那樣走到她面前,「田新,你好。」

  她抬頭微笑,查訪客名單,「周先生請坐,請問品川可以為你提供何種服務?」

  那人吃驚,「田新,「你不記得我了?」

  田新再看名單,「周俊,是你,好久不見,為老同學服務,一定加倍小心,你放心。」

  那周俊不相信她會有此平常反應,「田新──」

  田新無懼地看著他。

  仍然英俊,但頭髮過長,西服略大,看上去有點過時。

  「田新我──」

  「請問買還是賣,裝修,抑或小換大?」

  周俊適應不過來,語塞。

  半晌,他說:「新女我們可否喝茶詳談。」

  田新坦誠說:「這可要另外安排時間,不如你把需要簡約講出,節省額外費用。」

  「你們收取談話費?」

  夏娃在一旁嗤一聲笑:「否則每個客戶坐著說個不停,我們還用工作?」

  周俊瞠目,把他當熟人,但又如此陌生。

  「新女,我是周俊。」

  田新坦率答:「我知道,我們從前約會過。」

  「我找你多次,你避而不見。」

  「家父剛做完大手術,我分身不暇。」

  「新女,我想敘舊。」

  田新答:「我看不必了,那麼久之前的事,我已不復記憶。」

  「那麼,請你幫舊同學一個忙。」

  琥珀上來說:「憧憬樓客戶問門牌可否改為八三九。」

  田新答:「已向建築署申請,批文需時。」

  她向周俊攤攤手,表示忙得交關。

  周俊本來相當英俊的臉容忽然憔悴。

  開口求人難。

  原本是他手掌裡一塊美玉,是他不知珍惜,眼光淺短,目的一時達不到,立刻放棄轉移目標,今日恨錯難返。

  此刻面前的田新神采飛揚,英姿颯颯,談吐舒坦,不卑不亢,不愛,也不恨,她脫胎換骨,再世為人,今非昔比,從前那個哭寶消逝無蹤。

  琥珀說:「周先生,你的要求,同我講如何?」

  田新穿上外套,出外開會。

  袍子與她一起,「真鬆口氣。」

  有嗎,也不見得,每日應付那麼多客戶,總得客客氣氣,和氣生財,她已經練了出來。

  袍子好奇,「再也沒有感覺?」

  田新聲音微小:「自從到田氏向田靳鞠躬說:『大哥你大人有大量』之後,我的臉皮已練成神功,刀槍不入。」

  田新聲音苦澀,王袍惻然動容。

  「彼時家母仍未得勢,田靳幾乎獨掌大權。」

  「田先生仍然愛惜你。」

  「我是三十五,田靳是六十五。」

  「他有較長年資。」

  「我沒有不滿,我瞭解事實,他們一直偏心。」

  王袍無奈,「對,賴社會,怪父母,你之失戀,全因他們偏愛田靳。」

  「你看我生母得知李穎懷男胎之際那真實欣喜,叫人心寒。」

  「你打算寫一本承繼權論?」

  稍後兩人與客戶周旋半日,又累又渴,走進小餐店,田新連喝兩杯冰茶。

  她抬頭說:「亞熱帶不下雪,我們放假到北方觀景。」

  忽然聽見王袍說:「何時同看浙江潮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回公司吧,還有工夫要跟。」

  回到品川,發覺裝修大工程終於完結,一片新景象,地方寬敞,有一間整齊會客室。

  左格生興高采烈,到處拍照,要傳給鄉下的親友觀看。

  夏娃切開檸檬放牆角辟油漆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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