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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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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護示意她離開床邊。 她只得握一握父親手走出病房。 整個人緩緩暖起。 過一天,病人被轉移到普通病房。 眾人鬆口氣,情況雖然嚴峻,已比先前好些。 這時,田新已三日兩夜沒回過家。 她在病房衛生間洗臉漱口,不用照鏡子也知似蓬頭鬼。 李穎一找到時間便來探望,這次她帶來冰糖燉木瓜,田太太很喜歡。 夏娃與琥珀又調更。 田靳叫:「二妹,爸有話說。」 子女一左一右蹲在床邊聽吩咐。 律師站得最近。 他這樣說:「田先生的意思是,若這次他不能離開醫院──」 兄妹倆發呆。 「田氏公司百分之六十五屬於田靳,餘三十五屬田新,又希望田新回家,品川成為田氏子公司。」 田新不住點頭。 「兄妹要相互敬愛,勿使外人有機可乘。」 田靳落淚。 「還有一件事,田先生說──」 田老忽然低聲接上:「人生在世,無論遇到什麼快樂都要急急拾取,我很明白,但甜心──」他氣喘。 律師幫他說下去:「那關良辰不是你理想對象。」 田新這時心平氣和。 這是她做田家女必付代價。 田靳看牢妹妹雙眼,只見田新繼續點頭,「明白明白。」 田靳心酸,沒想到她坦誠承諾放棄戀愛對象,這個任性女若非上次吃足苦頭,豈會學乖。 田老看到女兒順從,籲一口氣。 田新語氣平靜:「爸,你快好起來。」 他已經累了,兄妹只得離開病房。 醫生與田靳說話,田靳叫田新也過去聽。 田新只聽進幾個字:「……好好休養。」 田新總算回家沐浴。 泡在浴缸久了幾乎起不來,阿琛仍然幫她編雙辮,不要說是她們母女,這幾天沒有人好好睡過一覺。 民初戲裝打扮的李穎一有時間便陪田太太,髻上簪滿花,還要連戲,累得東歪西倒,田新扶她睡床上。 李穎悄悄說:「去衛生間次數開始頻,吃什麼嘔什麼,幸虧阿琛做的糯米甜粥還合胃口,」其實那是燕窩,「那樣辛苦,所以,孩兒將來忤逆,母親最生氣。」 田新答:「你子女像你必然聰明懂事,你看你,美且慧,一早獨力當家。」 一看,李穎已經盹著。 律師把文件送到田家。 「二妹,在此處簽署。」 田新說:「我不懂生意,我棄權。」 律師微笑,他只見過父子爭、母子爭、兩房爭,兄弟姐妹又爭,未見過退讓不要者。 「爸叫你簽就簽,你做沉默股東好了。」 田新只是搖頭。 律師說:「不急,我改日再來。」 田老並沒有離世,他一個月後出院,忽然不願講話,多數留書房與互聯網打交道,案頭放一隻喚人鐘,叮一聲,看護與傭人會進房。 田靳每天向他報告公司事宜,他不喜歡,「新女聲音比較好聽」,田新講不了那麼多,找李穎說時事,夏娃讀娛樂新聞。 老爺子雙目並無問題,看計算機熒幕亦不覺眼花,分明是爭取與眾兒女相聚時間。 李穎已半退休。 她是新派孕婦,照常穿T恤緊身褲,完全不企圖遮掩肚子。 看護用聽筒讓諸人聽胎兒心跳。 十二周了。 大家都沒問是男是女。 田太太說:「話講在前頭,是男是女我與田先生都一樣高興。」 李穎輕輕說:「是男胎。」 田太太喜心翻倒,推倒前頭說話,「哎呀呀,個多月來頭一次衷心笑。」 田新又一次覺得母親沒出息。 一日深夜,她回到品川,看到左格生在挑燈夜戰。 蜜月告終。 左立刻迎上,「可憐的田新。」 「阿左,恍如隔世。」 他正開著收音機幽幽聽歌,歌女輕輕吟唱:「你取去我體內一件東西,從前,它是我的心,你為什麼不把我身體其餘也一同取去?」 他斟啤酒給她。 「新,回到故鄉,我反而覺得是他鄉。」 田新微笑,「那就與莉莉永久落籍吧。」 「我在整理資料與田氏合併。」 「你願意嗎?」 「大樹可遮蔭,夢寐以求。」 「也好,我得抽時間陪家父。」 「劍橋那邊……」 「阿左,你要愛我多些,我又失戀了。」 「一定,一定,我為你,水裡去火裡去。」 田新笑到落淚。 都是好兄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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