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西岸陽光充沛 | 上頁 下頁 |
三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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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白重恩已經同我訴過苦,她不知道你們是老相好,還以為錯事由她一手鑄成。」 「你說得太難聽,」宜室跳起來,「什麼叫老相好,連你都來嚼舌根。」 「我遠在倫敦都聽見了。」 「你幹嗎不說亞拉斯加與火地島都有人聽到。」 「李尚知聽到沒有?」 宜室冷笑,「你為什麼不問他?」 「姐夫雖是好好先生,你莫逼虎跳牆。」 「看,宜家,你若特地前來做家庭輔導員,不必了,省省吧。」說完她返回樓上。 小琴看著母親的背影。 宜家說:「變得不認得了。」聳聳肩。 小琴倒是很瞭解,「她想念工作想念朋友想念舊時生活方式。」 「新環境沒有不對呀。」 小琴笑,「不是這樣說的,班中有一位同學失戀,有更好的男孩子追求她,她硬是拒絕不要,」小琴指指胸口,「我認為是心的問題。」 宜家對外甥女刮目相看,「嗚,」失敬失敬,「你已知道心之奧秘?」 小琴只得笑。 「你要幫母親度過這個難關。」 「她會的。」小琴很有信心。 宜家又一次驚異。 「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子,」小琴說:「她有她的一套。」 宜家看著小琴,「你是見時長大的?」 「在你不注意的時候。」 當然。 宜家逗留了一個星期,抽空見過白重恩。 那混血女郎仰著臉的時候某個角度看上去十分像中國人,一轉過頭來,又顯得鼻高目深,變了一種味道。 她對宜家說:「照說淨看表面條件,我勝過令姐多多。」 「但,」宜家無意中套用了甥女的話,「她是他心頭的一件事。」 「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他倆是青梅竹馬。」 「現在也不過是普通朋友罷了。」 「是嗎,他對我這樣好,也從來沒有帶我上姜蘭號。」白重恩停一停,「那是他最私隱的避難所。」 宜家無言。 「他們為什麼沒有結合?」 「家母不准。」 「為什麼?」 「他們太小,還在求學。」 「事實上只有在那麼年輕的時候才會愛人多過愛已。」 「是的。」 「她有沒有哭?」 「沒有,母親去世的時候她也沒有。」 「她後來很快結了婚?」 「一畢業就嫁人,生活很幸福。」 「什麼是幸福?」 宜家本來以為白重恩揶揄宜室,但是她的表情是認真的,宜家因而反問:「你認為呢?」 「身體健康得可以去努力爭取所愛的人。」白重恩答。 「我還以為浪漫史已經死了。」 沒有,至少對英世保來說不是。 誰看見他送到李宅的青蓮色鳶尾蘭與毋忘我都會這麼想。 過新年了。 宜家捧著花束深深聞一下,「我拒絕相信這又是另外一年,有人撥快了鐘數作弄我們。」 宜室更覺荒涼,「冬天到底幾時過去?」 宜家問:「你在這裡住了有幾個月了?」 「兩百二十一天。」 宜家大吃一驚,「你每天都數著?」 「所有的新移民都愛數日子。」 「我以為只有獄中犯人才這麼做,請你釋放你自己。」 一旦放鬆,還會回頭? 「你這樣思念老家,不如回去走走,本年內你已在此地住滿一百八十三天,不礙移民條例。」 「回去?」宜室茫然。 「是呀。」 「回去幹什麼,我已經放棄了一切,還有什麼在彼岸等我?」 「那麼,全心全意投入這裡的生活。」 「我做不到。」 「可憐痛苦倒黴的湯宜室。」 「你說得再對沒有。」 「找一份工作試試。」 「李教授還在車房孵豆芽,我到哪裡找事做。」 宜家猶疑一下,「英世保那裡一定有差使。」 宜室一聽,轟然大笑,笑得彎下了腰,「你搬石頭打自己的腳,這不是送上門去做流言的主角?」 宜家這才不響了。 「退休是退定了,在老家也未曾做過優異生,在異鄉,更無條件奮鬥。」 「弄一盤小生意,兩夫妻有個寄託。」 「我是那種有精明頭腦會打算盤的人嗎?」 「噫,那怎麼等得到七十歲息老歸主?」 「湯宜家,我已經夠煩,你還來百上加斤。」 「這兩百二十一天裡,你倒是做了一隻繭,只夠你一個人住,你可知道瑟瑟天天收看法文電視臺?」 宜室一怔,「真的?」 「你很久沒有查閱她的課本了吧,法文成績同英文一樣好。」 「我知道小琴同一個叫查爾斯的孩子約會。」 「不是他了,換了人了,現在這個叫周比利,已經約定夏季一起露營去。」 宜室怔怔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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