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吻所有女孩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四 |
|
「看中哪個女孩?」 「劉伯,我暫時不會談到感情問題。」 「我覺得王子晴很優秀,你說是不是,她穩重成熟,其餘的女孩,太花梢了。」 大文只是陪笑。 劉伯取到現金支票,子晴特地陪他到銀行,兌換英鎊存了起來,又替他研究鄉下房產價格。 子晴那樣投入誠待同事,哪裡像個臥底。 劉伯榮休去了。 沒想到不到一年,大文已經看到人生榮枯。 人事部一張字條下來,陳大文榮升郵遞室主管。同事們看他是否會得臉色突變,作威作福,大文卻十分沉實,同平日一模一樣,替遲到的同事打工卡,推著郵車上樓,一成不變,比往日沉默,因為劉伯走了,他少了個伴。 失去一個人,才知道他可貴,大文不自覺還以為劉伯在一旁擱著腿喝咖啡,驀然回頭,才發現人去椅空,十分悵茫。 接著王子晴也忽然離職。 這叫什麼?莫非就是天變之前的風滿樓。 外界對英龍按揭做生意手法已頗有微言,謠言滿天飛,可是英龍卻向顧客再三保證,投資款項可隨時撤走,並且利息上不會有任何損失。 那一天伍曼找到陳大文,「王小姐忽然辭工,為什麼?」 大文表示他不知道。 「聽說你們是好朋友。」 「王小姐在人事部工作,她十分照顧同事。」 伍曼想一想,覺得有一些疑點,可是又找不到蜘絲馬跡,他說:「其時外頭仍然不好找工作。」 大文又慣例陪笑。 曼感喟:「你現在不好玩了。」 大文冒名其妙,他曾經好玩過嗎? 「從前你對我多好。」 大文吃驚,從來沒有這樣的事,這些女孩子對他來說,全屬神仙姐姐,高不可攀。 他還年輕,欠乏經驗,不知道這是女孩子的嬌嗔,是一種辭色,不喜歡他,還真的不會那樣做。 「大文,到我們部門來工作吧,你天生善長人際關係,一定得心應手,下個月就開始?」 「我剛接手郵遞部,想做點事。」 「那麼,再給你一個月。」 曼會是那另個一個臥底,不大可能。 那另外一個警方人員,行動比王子晴隱蔽得多,道行更高,所以至今尚留守崗位。 那天晚上,大文早睡,食物在胃裡尚未消化,他未能沉睡,做起夢來。 他看見王子晴向他走來,「大文」,她叫他,子晴穿著深藍色軍裝,英姿颯爽,好看到極點。 大文伸手過去,握住子晴的手,子晴把臉趨過來,輕吻他的臉頰,大文像是輕微觸電一般,十分陶醉。 可是子晴隨即說:「大文,你到我這裡來上班吧。」 大文不服氣,「為什麼要我轉工?」 「因為大文,我不想人家知道,男友是個信差。」 大文不悅,辯說:「我以為二十一世紀階級觀念已不存在。」 子晴笑答:「這真是信差才會說的話,大文,只要有人,就有階級;人人都含蓄地,陰私地歧視比他們不幸、貧窮、生有缺陷的人,把那些人推擠到社會最低之處,什麼都分山上山下,樓上樓下,頭等二等,大文,你醒醒,看清楚。」 「子晴,我以為你會兩樣。」 「你太抬舉我了。」 大文驚醒,原來是個大雨天。 雨天交通擠,大文決定早些出門,他披上黃色塑膠雨衣,穿上防雨鞋,到達公司,八點還缺五分。 一會,女同事就會紛紛趕到。七彩繽紛的雨衣雨傘,夾雜著笑聲怨聲,擠滿大堂。 夢境歷歷在目,大文有點惆悵,他送報紙到圖書室。 剛把十多份日報夾好,忽然又聽到哭泣聲,叫大文毛骨悚然。 肯定自那通風孔傳來,大文忍無可忍,不顧一切走到衛生間門口,剛好碰見曼。他馬上說:「請進去看看誰在裡邊哭泣。」 曼像是十分瞭解他為人,點點頭,推門進去。 她很快出來,對大文說:「我們到飯堂去喝杯咖啡。」 大文追問:「是什麼人哭泣?」 曼感喟:「女子總與眼淚有不可分割關係,一位女同事,對鏡理妝,發覺鬢角早生白髮,一時感觸,故此飲泣。」 大文啼笑皆非,「嘎,就為著幾根白髮?嚇壞人,動輒流淚,真是弱者。」 「還有一位同事,因與男朋友吵架,忍不住痛哭。」 大文真沒想到衛生間會成為淚室。 他問:「為什麼躲在廁所哭?」 輪到曼沒好氣,「依你說呢,在什麼地方痛哭更為適當?在大堂抑或經理室?」 大文識趣噤聲。 「你不是女子,你哪裡會明白。」 半晌,大文輕輕說:「工作時間到了。」 曼臨走丟下一句:「傻小子。」 大文仍不明白女生為何因白髮哭泣,她們天生擅長傷春悲秋,不夠積極,凡事以淚水解決。 白髮罷了,要不染黑,要不自然,哭有什麼用,完全於事無補,徒傷精神。 還有,男朋友罷了,要不結婚,要不分手,眼淚又泡不出緣分,不如自重自愛。 曼說得對,他不會明白,不過,女性普遍那麼愚蠢,真得多遷就她們才對。 他如常工作,推著郵車逐層樓送信。 有人自會計部追出來:「阿文,可有我的信?」 大文停步,「你是?」 「方冰之,我在等一封加拿大安省滑鐵盧大學來信。」 大文點點頭,「你等大學入學信?」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