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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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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新近認識鄭裕玲,這妞極有意思,多個新朋友,沒什麼不好,我介紹給你。」 我說:「人家哪有興趣來結識我。」 「子君,是不是我上次把話說重,傷害了你?」 「沒有,老皮老肉,又是老朋友,沒有了。」 「子君,我害怕,你臉上那種消極絕望的表情,是我以前沒看見過的。」 我想到那個夢,在夢中看見那個自己,就是老張現在看到的子君吧。你別說,是怪可怕的。 「我很累,我要回家。」 「子君——」 「不會有事的,我總有力氣同環境搏鬥。」 但其實巴不得一眠不起,久不久我會有盼望暴斃的時刻。 到家,電話鈴不住地響。 准是子群。 好心人太多了。 我取起話筒。 「子君?」是個男人。 「是我。哪一位?」 「子君,我是翟有道,記得我嗎?」 記得?記得?原以為心頭會狂跳,誰知卻出乎意料地平靜。「你在哪裡?」我聽得自己問。 「在香港。」 「你到香港來?幹什麼?」 「討債,你欠我一百五十元美金,記得嗎?」他笑,「代你墊付的。」 「是的是的。」 「還有送貨,你有一疊照片在我此地。」 「是的是的。」 「其實我是來做生意。」 「是的。」 「我們可以見個面?」 「今天?」 「今天!今天只剩下六小時,為什麼不呢?」他說,「出來吃頓飯可好?」 「你住哪裡?」 「我爹媽的家,在何文田。」 「我們在尖沙咀碼頭等。」 「旗杆那裡?」他問。 真要命,十七歲半之後,我還沒有在旗杆那裡等過人。 放下話筒,簡直呆住。 翟君回來了,而且馬上約見我。 我飛快地裝扮起來,飛身到尖沙咀碼頭,比他早到,站在那裡左顧右盼,不由得想起小時候的情況來,約男朋友的地點不外是大會堂三個公仔處、皇后碼頭及尖沙咀碼頭。 我低下頭笑,誰會想到若干年後,我又恢復這種老土的舊溫情?安兒知道的話,笑歪她的嘴。 翟君來了。 他就是走路,也充滿科學家的翩翩風度——我知道我是有點肉麻,不過能夠得到再見他的機會,歡喜過度,值得原諒。 翟有道淡淡地向我打招呼,一邊說:「天氣真熱。」 我這才發覺自己背脊已經出了一身汗,白色襯衣貼在身上,是緊張的緣故。 他打量我,「你還是一樣,像小安的大姐。」 我笑笑,「小安好嗎?」 「這次我直接自三藩市來,沒見到她。」 「我的電話地址不是她給你的?」我問。 「呵,是我早就問她要的。」他伸手進袋。 我窩心一陣,頗有種大局已定的感覺。 「子君,打算帶我到哪兒去吃飯?」 「你愛吃什麼?」我問。 「自製斑戟,加許多蜜蜂醬那種。」他提醒我。 我微笑,「明早再吃吧,現在去吃些普通點的海鮮。」 「白灼蝦,我最喜歡那個。」 「我請客。」 他並沒有與我搶付賬。 飯後我們一起散步…… 我問,「你在香港要逗留多久?」 「多久?我不回去了,我是應聘而來的。」 「啊?」我喜出望外,張大嘴,愕然地沒有表情。 他是為我而來?不不,不可能,一切應在機緣巧合,他到了回家的時候,我偏偏又在這裡,他在此地沒有熟人,我們名正言順地熟絡起來。 這也已經夠美好了,我並不希冀誰特地為我千里迢迢趕來相會,凡事貴乎自然。 「很多事不習慣,」他摸摸後腦,「回來才三天,單看港人過馬路就嚇個半死,完全不理會紅綠燈。」 我笑,「為什麼忽然之間回來。」 「不知道,想轉變環境。父母年事已高,回來伺候在側也是好的。」 我鼓起勇氣,推銷自己:「你有空會常常跟我聯絡吧?」 「哦,自然。」 「家中可多親戚?」 「很多。」 大概都忙著同他介紹女友,我想,無論結局如何,多翟君這個朋友,絕對是好事。 當夜他送我返家。在門口我同他說:「好久沒這麼高興。」的確是衷心話。 他說:「我也一樣。」他的表達能力有進步,比在溫哥華好得多。 我們依依不捨地道別。 第二天我邊工作邊吹口哨。 老張白我一眼,不出聲。 我吹得更響亮。 他忍不住問:「什麼時候學會的?」 「開心的時候。」 「是嗎?你也有開心的時候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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