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首小姐你早(27)_亦舒

二十七

　　啟之搖搖頭。「還有無別的好去處？」

　　「聚會後我們去『友誼』酒吧喝一杯。」

　　「五點我去『友誼』見你們。」

　　女同事無奈。「也好。」

　　回到家，啟之看到新聞處寄給他的電郵，那是特首小姐每日行程及新聞圖片。

　　小寶說的對，他拍照技術比記者好，新聞照片中的王庭芳很少有笑容。

　　她端莊、凝重、秀麗，卻沒有笑意。

　　啟之還得到一封私人電郵。

　　「……最舒服的鞋是球鞋，但是又不適合在隆重場合穿著，遺憾。」

　　狀似熱絡，實際不著邊際，這叫外交辭令。

　　也只能做到這樣。

　　啟之並不希冀收到火辣辣親密電郵，他們倆並無不尋常關係。

　　洗碗只可算親民行為。

　　他放下電郵到『友誼』酒吧去，大家圍在酒吧的電視機前看新聞。

　　糟糕，又是什麼大事？

　　——「王庭芳正式宣佈角逐連任，與自由党蒙惠明及公民党劉鎮文爭下屆首長，她是陪跑，抑或是黑馬，請用電郵到本台仿真投票。」

　　同事們興奮，議論紛紛。

　　——「這將是我生平第一次投票。」

　　「我也是。」

　　「從此以後，人是自己挑的，死也死在自己手中，與人無尤。」

　　「喂，說得這樣激烈，確是為何？」

　　「真的，以往市民怨言頻頻，皆因盲婚啞嫁，如今自由投票，還有什麼話說？」

　　「戀愛結婚也有離異分手，大打出手，詛咒對方的。」

　　「見一步走一步吧。」

　　也有人感慨地說：「我們也有今日。」

　　「家祭莫忘告乃翁。」

　　「瞎說些什麼，你投什麼人的票？」

　　「蒙惠明，他英俊高大，像個首長。」

　　「喂，你還不知他的政見，如何做准？女人投票最沒理智。」

　　「我選劉鎮文，他是讀書人。」

　　「秀才造反，三年未成。」

　　「啟之，你選誰？王庭芳是吧。」

　　有人說：「王小姐敢作敢為，簡直撕破了臉來幹，一些公務員恨她入骨。」

　　「那是因為有人缺乏同舟共濟之心。」

　　「你又是否願意放棄已得利益？」

　　爭辯激烈。

　　啟之獨自在一角喝啤酒。

　　他向酒保抱怨。「這啤酒乏味，又不夠冰涼，不好喝。」

　　酒保看他一眼。「是你心情欠佳。」

　　「你投誰一票？」

　　酒保答：「王庭芳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

　　「她有一雙美麗大眼睛。」

　　「不，說實話。」

　　「她已有一年經驗，性格堅毅，大刀闊斧，下得了決心，又不怕得罪人，在英美聲譽奇佳。」

　　「說得好。」

　　「兼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。」

　　啟之啼笑皆非。

　　酒保卻有一番道理。「我最怕看到愁眉苦臉、禿頭缺牙的領導人，人同此心，你看美國人選大統領，非得英俊不可，最好是電影明星，看了舒服。」

　　啟之不由得點點頭。

　　「我選王庭芳，相信許多人與我一般幼稚。」

　　「說得好。」

　　女同事走過來。「啟之，你總不大合群。」

　　酒保代答：「你們那樣無聊，人家怎麼與你們混一起？」

　　啟之說：「我不喝了，我還得開車。」

　　他回到家，寫了一篇《我投票是因為大眼睛》去報社。

　　未幾林森來電。

　　「啟之，自從志摩兄辭世之後，我等還沒見過那麼肉麻的文字。」

　　「你用還是不用？」

　　「正符合領先報風格，你不妨多寫一點。」

　　啟之哼一聲。

　　「你在戀愛。」

　　「胡說。」

　　「文字出賣了你，不用再瞞。」

　　「文字還表示我叫芝子，是個女人，又怎樣講？」

　　「不必抵賴，愛人、自愛，都是好事，只是沒想到二十一世紀還有人愛的那麼溫馨。」

　　「哈哈哈哈哈。」啟之只得用笑聲遮掩。

　　林森掛斷電話。

　　啟之一合上眼，那雙機靈大眼睛就在面前。

　　他沒有失眠，但是做了綺夢。

　　他在夢中看見庭芳，她穿著緊身的舊運動衣，十分可愛，跑過來對啟之說：「我落選了。」但是她絲毫沒有挫折感，臉色緋紅，說不出的高興。

　　她說：「啟之，我們可以結婚了。」

　　啟之聽到這話，緊緊把她擁在懷中，開心得不得了，原來稱心如意是這樣歡暢的一種感覺。

　　這時他驚醒，園子裡傳來吱喳鳥鳴。

　　天色已濛濛亮。

　　心中當然苦澀，轉頭一想，嘖，人家落選，也不一定要嫁人，閣下想到什麼地方去了？

　　周啟之發憤工作，短短時間，替大學推展幾個擱置以久的研究計畫，教上司非常欣賞。

　　他又作出幾項建議，像大學應主動爭取學業優良的中學生，往外推銷校內拿手課程等。

　　這次，校長親自與他談了一個下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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