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首小姐你早(26)_亦舒

二十六

　　第二天啟之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王庭芳在飛機場情況，眾人擁簇下的她像公主般珍貴。

　　領先報有他提供的消息：特首關注融島教育制度。

　　領先報此刻關於王小姐新聞報道正派得乏味。幸虧另有一段「王小姐夜訪民居，　找的是誰」補充趣味。

　　人一走，周啟之就靜下來了。

　　學校生活寧靜平和，值得珍惜，啟之天天繞校園跑步，不到一星期，便有一班同事同學追隨他每朝六時在晨曦中運動。

　　新聞片斷中王庭芳秀麗容貌不住出現，與她合照的外國首長不少以詫異眼光看她，像是不相信這樣年輕漂亮的她有能力領導一個大都會。

　　王庭芳擅英法西語，夠派用場，可是她謙遜地稱：「還在努力學習德語。」

　　她實事求是態度爭取外交上進展。

　　一日，　餘小娟問啟之，「你可有握過她的手？」

　　周啟之答：「沒有。」

　　「肩膀？」

　　「也沒有。」

　　「衣角？什麼也無？」

　　「你全講對了。」

　　餘小娟說：「依照慣例，民眾一概不准碰到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肢體，可是近年在外國，許多平民看到她攬住她肩膀拍照，女王與護衛都沒有干涉阻止，周師兄，你也不用太拘謹了。」

　　「女王也漸漸熟不拘禮了，多好。」

　　「所以，凡事都有轉機。」

　　啟之當然知道小娟說的是什麼。

　　「世雄，你也並非全無希望，王庭芳也是人，他們說愈是美人愈寂寞。」

　　啟之笑，「所以許多醜人也爭認寂寥，你呢，小娟？」

　　小娟苦笑，「我只希望賺多點獎金。」

　　「小娟，你事事金錢掛帥，何故？」

　　「師兄，我在貯學費前往加國讀新聞及政治系。」

　　啟之肅然起敬，「哪一個省份？」

　　「渥太華，順便把法文學好。」

　　「回來後可加入法新社工作。」

　　餘小娟忽然笑了，「不，我在領先報停薪留職。」

　　周啟之一怔。

　　「那意思是，畢業後我會回到領先報工作。」

　　啟之瞪大雙眼。

　　「學長，文字要為大眾服務，寫了沒人看，自說自話、自鳴自放，豈非同寫日記一樣神經質？又專欄朝生暮死，沒有讀者，好比浮游，那麼辛苦，寫來做啥？我不會去通訊社工作，你覺得我自甘墮落吧？我將繼續主持芝子專欄，發掘趣味。」

　　啟之笑了。「人各有志。」

　　「不過，也許在你家裝置竊聽器是不正當行為。」

　　「你終於承認過分。」

　　「你如與王小姐有進一步發展，頭一個通知我。」

　　啟之不出聲。

　　怎麼進一步。

　　倘若兩人站在平地上，還可以有進有退，但是，她在高臺，情況並不安全，他需替她著想。

　　啟超到大學探訪他。

　　看到兄弟工作環境後，他相當滿意。

　　「這次我放心得多。」

　　到底是男人，他目不轉睛看著年輕貌美、巧笑倩兮的女學生們。

　　啟超又說：「青春萬歲。」

　　啟之微笑。

　　「王小姐好嗎？」

　　「我也是看報紙才知，她此刻在美國首府華盛頓。」

　　關鍵問題終於來了。「王小姐同你什麼關係？」

　　「一般性朋友。」

　　「普通朋友會跟你到家來洗碗？」

　　「當然，凡人都看得出我十分仰慕她。」

　　「那些洗碗照片若交到報社，難得可貴，奇貨可居，不過，周家將好好珍藏。」

　　啟之微笑。「她真不拘小節，衷心親民。」

　　「我想不只是爭取選票那樣簡單呢，啟之。」

　　啟之攤攤手。

　　「年紀不小了，得不到的事不要去想它，建立小小目標，逐一做到，也有滿足感。」

　　「大哥找我，要說的就是這番話吧。」

　　「只余我們兩兄弟，我不說，誰說你？」

　　啟之忽然鼻酸。「一日我夢見母親在春秧街樓下舊居等我放學，我可清晰看到她在窗欄內的臉容。我下了車，朝她招手，我倆眼神接觸，夢就醒了。」

　　兄弟倆不勝欷歔。

　　啟之說：「此刻，你有自己的家庭，以妻兒為重，有責任有義務，不比獨身的我寂寥。」

　　「所以勸你成家，眾多漂亮女生中挑一個明敏活潑的做女友，最好不過。」

　　「她們年幼無知。」

　　「那麼，女同事間也一定有談得來的人，給人家機會亦即是給自己機會。」

　　「你不喜歡庭芳？」

　　啟超答：「我也非常仰慕王小姐，但我是一個腳踏實地的人，不打算與鳳凰台一號攀親眷，啟之，男子的青春也有限，切莫蹉跎。」

　　「大哥從未對我訓過話。」

　　「這是緊要關頭。」

　　「我完全明白。」

　　啟超歎口氣走了。

　　啟之送他上車。

　　女同事走近。「啟之，我們一起去孫教授家講文學，你也來吧。」

　　「我並非文學系的人。」

　　「你總也讀書吧？今日我們談喬艾斯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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