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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


  眼前一切像變成慢鏡頭,王庭芳一舉手一投足看上去得不真實,他忘記孫子四字真言:知己知彼,才能百戰百勝。他不知己,也不知彼,全盤低估王庭芳心計及能力,故此一敗塗地。

  薑是老的辣,他問:「幾時?」

  「一年後。」

  「為什麼還要拖一年?」

  庭芳微笑,「那才叫功成身退。」即這幾個月還需要鄧長老。

  「一人一票,你有信心?」

  王庭芳收斂笑容,「全民投票,民眾意願不可忽視,倘若融島自由選舉成功,制度可推往各大城市。」

  鄧伯誠呆了半晌。

  王庭芳的意願與他完全一樣。她簡直是他的承繼人,所以,她要他退下。

  鄧伯誠刹那間頓悟,他微微笑起來。

  「庭芳,你是首長,帥印在你手中,剩下八個多月,我會全力支持你競選連任。」

  王庭芳鬆口氣,「謝謝你,鄧叔。」

  「不同政黨將派不同選手——」

  他們一直談到深夜。

  鄧伯誠漸漸支持不住,香濃咖啡一杯接著一杯,心靈雖然願意,他的肉體卻軟弱了。

  相反,庭芳越夜越精神,雙眼像是射出晶光來,索性把政務司一班高官也叫來旁聽,以便日後分配工作。單是她的精力足夠鬥垮所有中年競選對手,真正厲害。

  大部分手下仍然拘泥:「本子紀錄得清清楚楚,改例恐怕要經過釋法。」

  較年輕的一個說:「所有律例都隨環境需要不住修改而來,否則我們還在跟隨科舉制度。」

  會議一直開到淩晨三十分。

  王庭芳忽然說:「今天興旺街有一建築地盤塌棚架七名工人重傷,誰願跟我去醫院探訪傷者。」

  眾人發呆。

  只有一個女將舉手,「我去。」

  「各位回家休息吧。」誰都聽出王庭芳語氣中有揶揄之意。

  愛司立刻準備出發,充任司機。

  庭芳問:「這班人精神為何這樣差?」

  愛司答:「離婚結婚旅遊耍樂投資金股都需要花費大量精力,他們都有豐盛私生活。」

  「啊。」

  「就你一個人沒有自己呢,王小姐。」

  庭芳又說:「啊。」

  到了醫院,當值醫生見到她,十分感動,立刻將工傷情況詳細報告。

  警方也即時派人來彙報,接著,建築署人員也出現了。

  最覺安慰的還是傷者家屬,本來愁眉苦臉,忽然見到王小姐,紛紛圍上來。

  庭芳的工作不過是細細聆聽苦情,鼓勵士氣,瞭解事實。

  一名少婦垂淚說:「我家有兩個極小孩子,我是主婦,全靠我丈夫。」

  社會福利署人員立刻說:「我們會跟進。」

  一個少年走近說:「你是王小姐。」

  「我的確是王庭芳。」

  少年打量她,「你年薪數百萬,住在山頂,坐歐洲大車進出,吃鮑參翅肚,送子女到英美讀書,你知道民間疾苦嗎?」

  王庭芳微笑。來了。自由社會最多這種刁民。

  少年又問:「你可知道地鐵公廁時時淤塞嗎?」

  庭芳立即回答:「地鐵站不設公廁,你是傷者什麼人?」

  少年見難不倒她,倒也佩服。

  「我是他小弟。」

  「你需要什麼協助?」

  他同福利署人員訴起苦來。

  傷者大都昏睡,其中一個人有生命危險。

  庭芳同愛司說:「看新聞是一件事,現在巡視感受大不相同。」

  四十分鐘後她倆離開醫院,回到鳳凰台一號,王庭芳繼續閱讀文件。

  清晨,周啟之早起讀報,「特首小姐你早」一欄已由師妹執筆接替。

  餘小娟寫得很好。

  可能太好了,繪形繪色,像是置身現場一樣,對一切瑣事了如指掌。啟之開始懷疑。

  這個師妹慧黠如狐。

  他低頭沉吟,電光石火之間,呵地一聲,立刻跳起來在廳內各角搜索。翻倒茶几,發覺茶几底貼著一枚硬幣大小竊聽器。

  啟之籲出一口氣。

  慢著,她在屋內逗留良久,還有什麼佈置?

  在書架上又找到針孔拍攝機。

  啟之忽然生氣,太過分了!

  接著,吊燈,牆角也發現機關。

  餘小娟雖然急進,但不至於如此大膽妄為,一定是林森在背後教唆。

  周啟之憤怒地取起電話,預備斥責老友。

  回心一想,緩緩放下電話,這間鄉村屋本來屬於林森,他要拍攝周啟之出浴鏡頭,也有權這樣做。

  過不蓋功,周啟之呵周啟之,你切莫忘恩負義。

  他惱氣漸消,斟一杯冰凍啤酒,喝完之後,好過得多。

  找地方搬出去是正經,這屋裡不知多少陷阱。

  只見照片內王后穿著自巴黎名師訂制的華麗釘珠服飾,豔光四射。

  「看到她的鑽表嗎,我也有一隻,大學畢業時叔叔送我的禮物。」

  啟之忽然說:「國家與人民那般貧困,她打扮得再華麗也沒有用。」

  「王后也得有王后的樣子。」

  「貴族更應身先士卒,有權柄的人一定有更大義務。」

  王庭芳籲出一口氣,「你說得真好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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