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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


  鄧伯誠說:「老王,這裡像天堂一樣。」

  他的老友王灼榮答:「伯誠,放下自在,你握著權柄不放,當然白了中年頭。」

  鄧伯誠歎口氣。

  「再來一杯威士忌加冰。」

  秀麗的土著女郎溫柔地斟上醇酒,身上沙龍在熏風中飄拂,貼住蜜色皮膚及美好身段。

  鄧伯誠不禁說:「這種地方醒來,真會懷疑自己已經死去,升級天堂。」

  「多謝讚美。」

  「上次來你這裡,我好比熱鍋上的螞蟻,這次來,已經煮熟了。」

  「伯誠,恭喜你,你的計劃已經奏效。」

  「啊?」

  「我同你最喜歡的一本書叫孫子兵法,大學裡在圖書館借到中英文版本天天讀。」

  鄧伯誠愁眉百結中也笑出來,「是,當時已知是寶書可以活學活用,像敵退我進,以及敵進我退,就是練探戈舞口訣。」

  兩個中年人大笑起來。

  「現在連美國國防部長都在電視上大談孫子兵法。」

  「伯誠,此刻你的敵人是誰?」

  「五百萬融島居民。」

  「人多勢眾,恃著言論自由,逢政策必反。」

  鄧伯誠漸漸想起來,「灼榮,那鬥馬的故事?」

  「是,兩個貴族賽馬,各有上中下三匹駿馬,甲那三匹馬比乙的三匹馬水準略高,怎樣鬥呢?乙一定輸梗。」

  「這時,孫子上場了。」

  「對,孫子說,以上馬對上馬,中對中,下對下,一定輸。」

  「於是,拿乙的下馬去鬥甲的上馬,輸一場,以乙的上馬對甲的中馬,贏一場,又以乙的中馬對甲的下馬,再下一城,三盤兩勝,乙的三匹馬實力均不如甲,可是他贏了這場賽事。」

  「當乙拿下馬出來鬥甲的上馬時,旁觀者譁然。」

  「灼榮,王庭芳是那匹下馬?」

  王灼榮連忙更正,「我不會那樣說,但是她的確缺少經驗,因此勇氣十足:雖千萬人,吾往矣。」

  「因此市民對她的鐵腕政策無可奈何。」

  「外國人都贊她做得好,對症下藥,再簡單沒有,但是以往的長官就是要做濫好人,不敢灌藥。」

  鄧伯誠喃喃說:「這藥頂可怕。」

  「良藥苦口,忠言逆耳。」

  「她任滿後一人一票,我們再推一匹上馬出來。」

  「你終於明白了,伯誠。」

  鄧伯誠忽然問:「屆時庭芳怎麼樣?」

  王灼榮笑笑,「女孩子葉落歸根,也是結婚生子的時候了,王家長輩伸著脖子等第三代不知已有多久。」

  「那樣勇敢的女子少有。」

  「是,我為庭芳驕傲。」

  這時,鄧伯誠忽然聽得鶯聲嚦嚦,「原來是鄧先生來了,有朋自遠方來,不亦悅乎。」

  鄧伯誠笑逐顏開,知道美妙的聲音屬於好友的紅顏知己關明媚。真好,桃花依舊笑春風。

  他轉過頭來,只見那出色的年輕女子身披沙龍,神情說不出柔媚,靠在王灼榮身後,手搭在他肩上。

  「鄧先生,你來得真好,替我主持公道。」

  鄧伯誠身不由主地說:「請講。」

  她十分委屈地說:「王先生不願同我結婚。你說我該怎麼辦。」

  「這,太過分了。」

  女郎大喜,推一推王灼榮肩膀,「聽見沒有。」

  王灼榮握著她玉手,歎氣說:「結婚才害了你,你我年紀相差三十年,你很想盛年做寡婦?」

  桌上剛有一盒新鮮奶油,用來吃司空餅用,關明媚用銀匙勺了一匙,塞進王灼榮嘴裡。

  她一轉身出去了。

  王灼榮攤攤手,「看,我多煩惱。」

  「想留住伊人,就結婚吧。」

  「一旦註冊,她可凶了。」

  「敵進我退,敵退我進呀,這樣美麗的敵人,多有趣。」

  「伯誠,還有八個多月,你那一人一票願望便可實現。」

  鄧伯誠遙望蔚藍的太平洋,忽然顯露一絲老態,「但望如此。」他一瞬間又恢復了英明本色。

  §第五章

  下午,他在泳池裡蕩漾。

  傍晚,乘直升飛機去看基威維亞火山的熔岩,之間巨型暗紅色火舌流向懸崖墜落海水,蔚為奇觀。

  王灼榮說:「土著說大地不屬於人類,人類屬於大地,想想真有意思。」

  鄧伯誠對大自然心服口服,不再言語。

  他心平氣和回轉融島。

  一見王庭芳,一顆心又幾乎自胸膛裡跳出來。

  「什麼?」

  「有好幾個財團支持我競選連任,我已著手籌備競選組織,誠叔,你任何意見都是寶貴的。」

  鄧伯誠瞪大雙眼,呵,請客容易送客難。

  「連任為期三年,最多做兩期,因為我這一年也算一期……」

  鄧伯誠不敢相信雙耳,王庭芳說做就做,毫無猶豫,該做什麼,立刻實施,漸得民望,大有希望連任成功。這與鄧伯誠以及一班謀臣預料的大有出入。連王灼榮都沒有料到這一著。

  孫子兵法竟然失效。

  王庭芳微笑,「鄧叔,我的看法是這樣:你勞苦功高,不如歸山,局裡會以最高榮譽恭送你退休。」

  鄧伯誠看著她,說不出話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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