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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


  「韓裔多美人。我聽人說,日本幾個最漂亮的女演員,其實都是韓裔。」

  「我們好象沒有童年照片。」

  「像移了民一樣,從此做一個新人。」

  「移民後也可以保留原有文化。」

  金瓶微笑,說下去:「後來,大了一點點,約周歲時,忽然想走路,摸看家具從屋子一端走到另一端,頑皮起來,所有可以打破的東西全給打破掉,各人大發牢騷。」

  玉露掩著臉笑。

  「接著,師傅教你手藝,更加煩惱,全家人鎖匙錢包手錶不知所蹤。」

  玉露面色沉了下來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「師傅一直說我不夠精靈,『玉露,你再不用功,只好做餌,或是接手,一輩子當不上漁翁』。」

  「那是激勵你。」

  玉露說:「我一輩子都沒聽過師傅稱讚我。」

  「我也是,你並不寂寞。」

  「師傅真是吝嗇。」

  「規矩是這樣,怕一贊就壞,恃寵生驕。」

  「我或許會,我卻不擔心你,你看你多深沉。」

  金瓶一怔。

  「這些年來,我從未見過你高興,也從來沒見過你不高興。」

  「是嗎,我是一個這樣的人嗎,你那樣看我?」

  「你再不喜歡,最多不出聲。」

  「嗯。」金瓶閉上眼睛。

  「師姐——」玉露還想說下去,一轉身,發覺金瓶已經盹著。

  可見她是不高興了。

  玉露只得一個人悶看雜誌報紙。

  到底未能像親生姐妹那樣,什麼都說,生了氣,也片刻和解。

  她們之間,裂縫一定越來越大,最後決裂,互不來往,誰也不耐煩去修復關係。

  這一程飛機只得幾個鐘頭,師傅著她們在夏威夷大島希露市著陸。

  這次,師傳寄住在友人的咖啡種植園中。

  下了飛機,有僕人來迎接,大島不如火奴魯魯那般商業化,民風比較樸實。

  車子駛過咖啡園,已經聞見醉人香氣。

  玉露說:「真會享受,住葡萄園或菠蘿園都宛如天堂。」

  師傅坐在一張大籐椅上,看看一隊七八歲大孩子練習土風舞。

  教練是一個肥胖的太太,可是雙臂與手指都異常柔軟,她手揮目送,一邊示範一邊形容:「白色海浪捲起,愛人回來了,過來,坐在我身邊——」每個手勢都有內容,像在說話,眉目傳情。

  屋邊長滿蛋黃花及大紅花,玉露采了一朵別在耳畔。

  她倆靜靜坐在師傅身邊的矮凳上。

  「回來了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秦聰在身後出現,原來他比她們早到,遞飲料給她們,並且交一具小小手提電腦給金瓶。

  金瓶戴上耳機,聽見新聞報告員說:「……最新獲得資料顯示,微軟企圖壟斷意圖確鑿,法官著其在十八個月內分拆——」

  金瓶把電腦及耳機還給秦聰。

  師傅的聲音比平時慢:「你看右邊第三個女孩,多漂亮可愛。」

  金瓶看過去,是,烏髮大眼,笑臉可親,小小年紀,已經無限嫵媚。

  金瓶忽然輕輕說:「我在西雅圖見到親生父母。」

  師傅並無意外,「這麼容易找到?」

  「我有線人。」

  「他們是什麼人?」語氣十分平靜。

  「師傅你明知故問。」

  「我實在不知他們是何方神聖,請指點迷津。」

  「他們是齊礎教授及太太,我本名齊家寧,是他們的大女兒,當年被人自家中拐走。」

  師傅輕輕問:「這事由他們親口告訴你?」

  「我跟弟妹長得一模一樣。」

  師傅微笑,「右邊第三個小女孩子,同你何嘗不是一個印子,所以我叫你看。」

  金瓶不出聲。

  「你是聽誰說的?」

  金瓶發覺自己魯莽。

  「你不覺有疑點?」

  金瓶答:「我親身去過齊家。」

  「在師傅家生活十多年,忽然聽見陌生人說幾句話,就立刻相信了,反轉身來當師傅是仇人,」她聲音漸漸疲倦,「你是師傅,你可會心灰意冷?」

  她站起來,拂袖回屋子裡去了。

  金瓶獨自坐在凳上苦惱。

  師傅早有準備,一定有人通風報信。

  「秦聰,是你。」

  「我不做這種事。」

  「那麼,是玉露。」

  「整個師門都出賣你?」秦聰十分諷刺。

  金瓶伏在膝上。

  秦聰替她按摩肩膀,「稍安毋躁,師傅這次是來看病,你實在不應惹她生氣。」

  「什麼病?」金瓶愕然。

  「我也是剛才知道,她明天入院做手術割除肝臟腫瘤。」

  金瓶瞠目結舌地站起來。

  「去,去向她道歉。」

  金瓶奔進屋去。

  玉露正替師傅收拾衣物,師傅看見金瓶,揮揮手,「你且去忙你的事。」不想與她多說。

  秦聰把她拉走。

  「這一陣子你一開口就是與師傅算賬,不是要自立門戶,就是控訴師傅拐帶,是誰挑撥離間,你為什麼那樣相信他?」

  金瓶說不出話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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