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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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檀中恕看著勤勤,真不可思議,這陌生的少女闖入他們的生活,忽然似懂非懂地擔任起教務主任的角色來,趁著他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候,猛烈攻擊,要叫他吃敗仗。 「勤勤,夠了,你回去吧。」他微慍地說。 「你為什麼不承認,」勤勤牛脾氣發作,豁了出去,「你怕對一個人不忠?可是歸根究底,她也想你生活幸福,張懷德已經等了你十多年,不要叫伊失望。」 檀中恕說不出話來。 「你不讓她走,又不表示誠意,太過殘忍。她已作出抉擇,你再不加以挽留,只怕來不及。」 檀中恕雙手顫抖,他拉一拉喚人鈴。 勤勤知道他要送客,再不走恐怕會把事情鬧僵。 她站起來。 管家進來,「文小姐請。」 勤勤提高聲音,「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她。」 檀中恕已經走進花園裡去。 管家把她當賊似押出門外,輕輕抱怨,「文小姐,你太淘氣,令我們下人難做。」 勤勤歉意地拍拍他肩膀,忍不住同情地說:「他真是個怪人,難為你們了。」 管家開亮門燈,看清楚勤勤飛揚明亮年輕的眼神,她是她,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。 「文小姐,我叫車子送你出去。」 「也好,我就搭一程順風車。」 在車子裡,勤勤把雙臂枕在腦後,逸樂地想:萬事順利,困難迎刃而解。她長長籲出一口氣。 她吩咐司機把車子開到張宅去,她有好消息要宣佈。 張懷德剛要出門去看新寫字樓,勤勤跟著一起跑。 辦公室的規模同檀氏畫廊不能比擬,但正如張懷德說:「在這裡,我是我自己的主人。」 「你不是要把檀氏打垮吧,手下留情。」勤勤裝出吃驚模樣。 張懷德伸手擰一擰勤勤的面孔,「一年後邀你跳槽。」 「檀先生對我不錯,我要詳細考慮。」 張懷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,「考慮什麼,雙倍還是三倍酬勞?你這個精靈鬼,十個大人還不是你對手。」 勤勤伸長脖子,「在這之前,我還得努力畫畫,鞏固地位。」 張懷德歎口氣,「真想問問令堂,喂你什麼吃得這麼聰明。」 電話鈴響,勤勤提心吊膽,這會不會是檀中恕回心轉意? 不是,是家私店、電器店,新職員前來報到。 勤勤悵惘,這檀中恕,簡直走火入魔,張懷德已做得最好,現在是輪到他有所表示的時候了。 他們大人最喜歡小事化大,大事則弄得不可收拾。 張懷德看她一眼,「你好像在等不知什麼人的電話。」 「是嗎?」勤勤一怔。 「同你說,他要是肯找你,終歸找得到你,放心好了。」 話裡有話,不知是說給勤勤聽,還是給她自己聽。 過一刻勤勤問:「楊光這小子沒令你失望吧?」 「我們一定可以合作愉快,他管創作,我管推銷。」 勤勤說:「我要走了。」 「檀氏的人,不要老待在張氏,免得生枝節,惹麻煩。」 「這分明是討厭我。」 「我討厭你?你拿楊光出替你,代你到巴黎辦畫展,檀氏才這麼容易放過你,你倒說得風涼。」 「你見過檀中恕?」勤勤發呆。 「我與舊同事開了整夜會議才想出這個法子,他肯接受。」 怪不得。 「我們正連夜趕宣傳材料,真多虧你臨時來一招金蟬脫殼。」 「對不起。」 「有些人一聲對不起了事,他人不知要收拾多少麻煩。」 勤勤只得拉住張懷德的袖子不住地搖晃,說不出話。 過很久她才說:「我是近年來唯一為誠實付出代價的人。」 張懷德自她一眼,「也不過是看在這個分上,不然誰替你填縫子,堵紕漏。」 勤勤黯然。 大隊出發前一日,為楊光舉行了一個小小慶祝會,張懷德邀請勤勤參加,她已有一段日子沒有看到楊光,他忙著做籌備工作,每天只能睡三四個鐘頭。 宴會中不少客人是檀氏要員,老實說,連勤勤都搞不清楚目前檀氏與張氏的關係如何。 楊光看到勤勤,連忙迎上來。 他一身白衣白褲,神采飛揚,一臉自信,已非吳下阿蒙。 勤勤實實在在,再一次為他高興。 楊光握住勤勤的手,「我不會忘記你。」 「神經病。」勤勤摔開他的手,「誰要你報答。」 「這機會原來是你的。」 「不,機會只有能者方可把握。」 「不要放棄工作。」 「我已經不是檀氏公主,張懷德走後,我備受冷落。」 張懷德在那邊叫他們,「別顧住卿卿我我,他不過去兩個禮拜。」 引來哄堂笑聲。 楊光笑語勤勤,「你不如將錯就錯,就這樣算數。」 勤勤兵來將擋:「士可殺不可辱。」 她喝了一點酒,情緒十分好,以過來人的身份,把需要注意的地方一告訴楊光。 楊光蹲在勤勤身邊,一一聆聽,遇有不明,即時發問。 客人漸漸散去,張懷德還在吩咐一兩個職員辦事。 門鈴忽然響了一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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