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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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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沒有關係,況且我不是業主。」 「約好若非一起今晚吃飯,希望你也來。」 春池一怔,林女行動真還敏捷,不知怎地,她拒絕了,「今晚要超時工作。」 「我明日北上,約三天后返來,屆時再聯絡。」 「一路順風。」 醫院有一棘手個案正在等她。 一名十歲男童意外失明,無論如何不接受事實,令人心碎。 他並沒有大吵大鬧,只是不停問為什麼,最令春池身心疲累的便是這種病人。 下班回到家中,忽然想聽母親的聲音。 「你說一抵達便與我聯絡,難道飛機一飛整個月,剛剛到嗎?」 春池只是陪笑,母親真有一套,不慍不火。 「我很好很忙,不必牽掛,這裡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比老家一年還多,十分精采。」 「你們都那樣說,我卻想念你幼時,在家跑來跑去的腳步聲。唉!現在我與你爸終於盼望到多年憧憬的靜寂。」 春池忽然淚盈於睫。 「丘伯母送了一隻金毛尋回幼犬給我們。」 春池精神一振,「那多好。」 「是!家裡多些生氣。」 「媽媽,假期我會回來看你。」 「小心門戶,注意健康,慎交朋友。」 「是是是。」 春池倒在床上。 還沒來得及自省,卻聽見門鈴響。 仍然只有春池在家,她到樓下開門。 門外站著一個精神奕奕的中年女子,短髮、套裝,雙目充滿智能神色。 春池客氣地問:「你找誰?」 她反問:「是你登報找七〇年纜車徑住客?」 「不,不是我,是一個朋友,你是老房客之一?」 是她?不,不像,春池直覺十分靈異,這位女士不似受過嚴重創傷。 果然,她說:「我的好朋友在這裡住過。」 「呵,大家都是為朋友。」 「我叫鐘惠顏,是本市港報的副總編輯。」 「哦!」春池答:「我是港報忠實讀者。」 鐘女士歎口氣,「滄海桑田,現在我明白變遷是怎應一回事了。」 春池急不及待,「請上樓詳談。」 「我想見當事人。」 「他往上海公幹去了,三天后回來。」 「他尋誰?」 「生母。」 鐘女士哎呀一聲,「我一看到廣告就猜想是他,你可知道他生母姓名?」 「餘心一。」 「果然是找心一。」 春池興奮到極點,「請通知他母親前來相會。」 「她移居舊金山,我已與她失去聯絡。」 春池失望地跌坐沙發裡。 鐘女士抬起頭說:「當年有兩個年輕女子住這裡,一個是心一,另一個叫卓羚。」 「卓羚,這名字好熟。」 「她是北美洲唯一華裔著名美術設計師。」 「嘩!她在這裡住過?」 「是!卓羚與我尚有聯絡,只是各有各忙,已經不復當年無話不說。」 「告訴我。」春池急不及待,「餘心一近況如何?」 「她早已再婚,生活豐足。」 春池鬆口氣,聽她沒有淪落,真是好消息。 鐘女士也問:「尋找生母的年輕人,他是否一個好青年?」 「絕對一表人才,兼有高尚職業。」 鐘女士也放下心頭一塊大石。 她自手提包中取出幾張合照給春池看。 相中人秀麗端莊,這時看,又不大像連春池了。 她輕輕說:「像三姊妹似,你們是第一代經濟與精神都獨立的職業女性吧。」 「不!」鐘女士笑,「在我們之前,還有更能幹的女性。」 「當事人一回來請他立即與港報聯絡。」 「讓我把照片用打印機複製一份。」 鐘女士說:「我幫你。」 她坐到計算機面前一看,「咦,你仍用窗口?」 春池笑,「應該換爪哇?」 「正是。」 照片複印出來,春池小心收好。 鐘女士告辭。 春池一直送她到門口,依依不捨。 她問:「對港報有意見嗎?」 春池不假思索,「俗世清流,有誠有信。」 鐘惠顏眉開眼笑,「謝謝,謝謝。」 她走了,春池沉靜不來。 她試把吳乙新的身世圖片拼湊起來。 已略有頭緒,他生母在舊金山,今日信息發達,尋人比從前容易。 春池納罕,他們見面又該說些什麼? 她的世界還容得下他嗎?抑或,母子可維持朋友般關係,而他的生父,又扮演什麼樣角色,他此刻身在問處,為啥無人關心? 春池下樓去找,若非看到她門口釘著一張便條:「有事外遊,稿件絕無拖欠,回來實時聯絡。」 春池訝異,這人去了什麼地方? 她順道打開信箱,取出賬單,還有若非留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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