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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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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光火石間卓羚知道女士是什麼人了,她衝口而出:「你是車安真。」 那位女士笑了,「正是。」 卓羚連忙道:「請進來喝杯咖啡。」 「方便嗎?」 「相請不如偶遇,這是我的榮幸。」 「嘩,現在的年輕人那樣會說話。」 卓羚連忙招呼,「車小姐是我的偶像。」 「不敢當,千萬不要客氣。」 她到廚房坐下。 「咦,還有其它食物?」 卓羚笑,「煙肉蛋、比利時窩夫、牛幹西紅柿全有,我贊成早餐吃好些,你要什麼?」 車女士讚歎:「會生活,了不起。」 她只要兩隻半生熟蛋。 「聽說,你是一個畫家。」 卓羚謙道:「畫匠耳。」 「何必畫分界線,我也時常閱哈拉昆叢書。」 卓羚駭笑,「真出乎意料。」 車安真也笑,「生活中娛樂最重要。」 卓羚問:「今日來可是老房子有問題?」 「是,建築署叫我來看看結構是否安全。」 「沒問題吧。」 「也許需更換污水管。」 卓羚會意,「可是嫌麻煩?」 「也不,可交給工程公司,只是,有長輩老是勸我賣地,我略為躊躇。」 卓羚不出聲。 卓安真改變話題,「這所老房子很奇怪,凡是住在這裡的事業女性,都會名成利就。」 卓羚問:「戀人呢?」 車安真答:「他們的前程就多災難了。」 「這便是風水嗎?」 「我不知道,你說呢?」 這個時候,惠顏起來了,一進廚房,看見客人,便嘩一聲叫出來:「車安真女士,你怎麼來了,我是港報記者鐘惠顏,多次要求訪問都被擋駕,車小姐,請讓我問幾句。」 卓羚駭笑,連忙致歉:「這是個瘋子,車小姐你別理她。」 車安真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,但笑不語。 惠顏糾纏不已,「三個問題,車小姐,只問三個問題。」 卓羚勸說:「惠顏你別騷擾客人可好。」 惠顏坐下來懇求:「車小姐,這是我難得的緣分。」 車安真終於說:「三個問題。」 卓羚既好氣又好笑,「你一答應,她卻不知如何開口。」 惠顏神氣地說:「我早已準備了問題,這叫做練好功夫等行運。」 「你想問什麼?」 「車小姐,你對出來打天下年輕一代女性有何忠告?」 車安真毫不猶疑地答:「任何時間不得怨天尤人地苦幹。」 「謝謝,她們應該如何處理感情生活?」 「隨遇而安。」 「最後一個問題:如何爭取男女平等?」 車安真笑:「男女本來十分平等,你若沒有企圖,他又如何乘虛而入。」 惠顏歎氣:「我明白了,你總不能要求別人養活你之餘,還尊重你。」 車安真笑問:「為什麼不訪問你朋友?」 「卓羚?她謝絕訪問,所有記者真正想訪問的人統統已不接受訪問。」 車安真大笑,站起來告辭。 卓羚送她到門口,忍不住說:「車小姐,年前,有一位先生來纜車徑找你。」 車安真訝異,「誰?」 「他稱你為鹵莽的小安真。」 「啊。」 「他姓馬。」 「是他。」 「他似有無限惆悵。」 車安真揚起臉,忽然笑了。 「我有他的名片,你可要找他?」 車安真搖搖頭:「我們想尋找的,其實不過是失去的歲月。」 「那歲月一定美好。」 車安真笑:「既然已經失去,當然是舉世無雙的良辰美景。」 她走了。 惠顏說要立刻趕回報館工作。 「三個問題夠寫訪問?」 「我的一支筆自然會加鹽加醋,否則怎做名記者。」 惠顏匆匆離去。 卓羚把車女士說的話反反復覆思想,她躺在沙發上,看著牆壁,忽然問:「你認為怎麼樣?說得真好,可是,但願我也有同等的智能。」 牆壁自然沉默。 卓羚笑:「但願我有你那樣莊重。」 電話鈴響了,卓羚去接聽。 對方搶著說:「我多怕你已經走了。」 「心一?」 「正是我。」 卓羚問:「有什麼事?」 「請你到捨下小聚,今晚七時可有空?此刻是吃蟹好季節。」 卓羚並不嗜蟹,但她意味到心一可能有話要說,「沒問題,我準時到,可要叫惠顏?」 「好呀,一起來,你還有其它朋友嗎?」 惠顏沒有空,「一則我要趕稿,二則她再也不會說真心話,我不想虛偽敷衍。」 惠顏真有性格,在都會打滾這些年仍然維持某一程度真我,坦白率直,忠於自己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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