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你是安琪(42)_亦舒

四十二

　　可茜看看他，微笑。

　　「嗯，我想請你吃頓飯。」

　　這時有人叫：「江可茜醫生，請到二樓。」

　　可茜百忙中想一想：「我下午六時下班。」

　　她匆匆跑到二樓去視察病人。

　　那天下班，已經七點多，一走出大門，就有人迎上來。

　　他也不說話，雙手插褲袋裡。微微笑。

　　可茜訝異，「你等了多久？」

　　「醫生，我知道有個地方的牛腩面非常香口。」

　　可茜饑腸轆轆，覺得這個建議難以抗拒。

　　一個多月之後，他仍叫她醫生。

　　她去他店裡看過，佈置氣氛非常優雅。他不但做設計，也代客人訂購歐美家具燈飾，店裡有幾張十八世紀古董椅子，一隻鐵芬尼花瓶，都叫人忍不住想帶回家。

　　「醫生，請坐。」

　　可茜問他：「今日吃甚麼？」

　　「回家做蟹粉豆腐你吃可好？」

　　可茜答：「我想考慮一下。」

　　「我的拇指已活動自如，別放棄機會。」

　　可茜看著他笑。

　　「西醫好本事，人體傷得七零八落也可以縫回。」

　　「也有失敗個案。」

　　「不過，這時請喝一杯紅棗茶。」

　　紅棗香、甜、甘，可茜捧起瓷杯深深喝一口。

　　楊梓在一旁凝視她。

　　可茜下了決定，「好，我去你家吃蟹粉。」

　　她登上楊梓的吉甫車。

　　江可茜醫生沒有看到街角有一雙妒忌得發紅的眼睛緊緊地瞪著她。

　　那雙怒目屬於一個年輕女子。

　　她扭曲了五官，面目猙獰，本來相貌已不能分辨，她緊緊握著拳頭。

　　她打扮考究，一件深灰色剪貂大衣罩著毛衣長褲，但是上衣反過來穿而不自覺，顯示她心神混亂。

　　吉甫車絕塵而去。

　　在車上，楊梓電話忽然響起來。

　　他一看來電顯示，立刻變色，即時關掉電話。

　　他告訴可茜：「已經換過號碼，又被他們尋獲。」

　　「誰？」

　　「一班酒友。」

　　可茜又微笑，整晚，她都笑個不停，一個人能叫你笑，這真是難得的事。

　　這時，輪到她的電話響起來。

　　「江可茜醫生，請即返醫院，陸力豐醫生中風入院，想見你最後一面。」

　　可茜大驚失色。

　　陸老醫生是她的恩師，年邁的他已經不良於行，沒想到禍不單行。

　　楊梓善解人意，「我馬上送你回醫院。」

　　他把吉甫車調頭。

　　後邊尾隨的一輛紅色小跑車也急隨他轉彎。

　　這時，楊梓在倒後鏡內也看到這輛車子，他不出聲，沉住氣。

　　他在醫院大樓停車，讓可茜下車。

　　「我去替你買點食物，稍後見。」

　　可茜點頭，立刻跑進醫院。

　　這時，紅色跑車堵在楊梓面前。

　　楊梓坐在車上不動，跑車司機下車，原來，她就是那個怒火焚身的女子。

　　「楊梓，下來。」她似乎更加生氣，聲音淒厲。

　　「我不欠你甚麼。」

　　「你欠我太多，楊梓，沒有我即沒有你，我是你再生父母。」

　　楊梓不怨反笑，「你要這麼大的兒子幹甚麼？你在我店裡的投資，我早已連本帶利歸還，有證據有文件，請勿再騷擾我。」

　　那女子披散頭髮，扭曲五官，看上去可怕醜陋，「你現在找別人去了。」

　　楊梓有點無奈，「是，我已另有意中人，走吧，我倆早已完結。」

　　那女子回到跑車前去。

　　楊梓剛松一口氣，可是又見她手執一支壘球捧走近，大力擊向吉甫車的擋風玻璃，「下車來」，車頭玻璃破裂，碎片落下，濺得楊梓一頭一腦，幸虧是強化玻璃，碎後化為一顆一顆，不會致命，但楊梓也疼痛無比。

　　他忍無可忍，終於報警。

　　警方到達現場之前，那女子已將跑車駛走。

　　警車來了。

　　「先生，你額角流血，不如進急症室診治。」

　　楊梓點點頭。

　　江可茜醫生匆匆進來看男友，無比訝異。

　　「你又受傷？發生其麼事？」

　　警員替楊梓落口供。

　　「是誰襲擊你？」

　　「一個染金髮的年輕人。」

　　「先生，你同此人熟悉？」

　　「不，我不認識他。」

　　「有無同人結怨？」

　　「也許有人憎恨我。」

　　警方登記後離去。

　　「其麼事？」

　　楊梓疲倦得說不出話來，緊緊握住可茜的手不放。

　　「額角要縫針。」

　　「麻煩你了。」

　　可茜替他做局部麻醉。

　　楊梓問：「你師傅怎樣了？」

　　「已安然去世。」

　　可茜臉容鎮定，一進人醫院範圍，她便百毒不侵，成為一名專業人士。

　　楊梓暗暗佩服。

　　縫完針，兩人一起離去。

　　楊梓叫車行把吉甫車拖去修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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