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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


  一出收容所,她落下淚來。

  一個處世這樣失敗的女子,卻深愛女兒,想為她做出更好安排。

  接著三個月,林金清四出奔走,聯絡關係,想幫小玉辦理居留。

  她還是失敗了。

  金清情緒低落到極點。

  朋友勸她,「我們是專業人士,公事公辦,切忌過份投入,若動了真情,動輒燃燒殆盡。」

  「你講的很對。」

  郭小美卻能平靜地接受殘酷事實。

  她說,「我決定帶小玉往內地生活一段日子。」

  金清十分內疚。

  郭小美在這段日子改變很多,她染金的頭髮全部剪掉,一些粗俗的姿態也已改過,她仿佛找到前所未有的寧靜。

  「我有朋友在內地做生意,我介紹工作給你。」

  「林律師,一切拜託你了。」

  金清去送行,靜靜塞一隻信封給她。

  郭小美輕輕收下,母女瘦削背影在火車站消失。

  金清自覺無能。

  不久,她與這對母女失去聯絡。

  她依然忙的不亦樂乎,每日批閱文件多得要用手推車搬挪。

  無暇風花雪月,眼看要做老姑婆了。

  一日,打輸了一場誹謗官司,金清大感沮喪,回到家中,洗一個熱水浴,一早上床睡覺。

  好夢正濃,電話鈴又響了。

  金清完全拒絕接聽,她同自己說:是財神爺找都不管,因與周公有約在先。

  可是那人不放棄,電話鈴一直響下去。

  金清起身想去拔掉插頭,終於忍不住,光火地取起話筒問,「誰?」

  「金清,對不起,擾你清夢,我是邦池。」

  「邦池,我幫不到你。」

  「喂——」

  「無論你在火山口,抑或鱷魚潭,我拒絕插手。」

  「沒有人叫你幫忙。」

  「那又是什麼事?」

  金清看鐘,又是半夜三時半。

  「金清,我剛自一個籌款晚宴回來。」

  「啊,玩得一定很高興。」

  「主持人是金獅煙廠老闆雷國富。」

  「怎樣呢?有什麼精彩的故事,非要在淩晨三時三十分向我報告呢。」

  「這個姓雷的中年人身邊有個得寵的女伴。」

  金清靜下來,「誰?」

  「金清,我再也不會看錯,她渾身珠翠,輕裘快馬,這女人是王杏芳!」

  金清怔住。

  邦池口中的王杏芳,當然就是郭小美。

  金清輕輕說,「邦池,你看錯了。」

  「不,我金睛火眼,再也不會認錯人,宴會中有攝影師,我二十分鐘到你家來。」

  「邦池,你喝多了。」

  金清梳洗更衣。

  她又做了一壺藍山咖啡。

  邦池渾身酒氣上來按鈴。

  一進門,把晚宴中拍攝的照片放在桌子上,他斟了一大杯咖啡喝。

  金清仔細研究那批照片。

  是,的確是郭小美。

  照片拍的很好很清晰,邦池沒有認錯人。

  郭小美身穿華服,鑽石項鍊晶光燦爛,啊,士別三日,刮目相看,她巧笑倩兮,依傍在新男友身邊,脫胎換骨一般亮麗。

  邦池喃喃自語,「好傢伙!」

  金清點點頭,「她已成精。」

  「那個小女孩呢?」

  「一定已得到最好的照顧。」

  邦池又說,「真厲害。」

  「我們也算見識過了,邦池,給你忠告:假裝從來沒見過這名女子,即使面對面也裝作茫然,一個人的記憶,有時真的越壞越好,往事甭提起。」

  「是,是。」

  金清微笑。

  「你好象很高興。」

  「是,我真確代她開心。」

  「你一點道德觀也無。」

  金清又笑,「看,是誰在笑誰,邦池,你應當慶倖她的新男友只不過是個小商人,換了是哪個政要,你吃不消兜著走。」

  邦池噤若寒蟬,匆匆離去。

  天亮了。

  金清又笑起來。

  她挽起公事包上班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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