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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


  總算有人肯承認認錯人,真了不起。

  她笑笑說:「沒有關係。」

  「幸虧你不是遊曼曼,」年輕人歎口氣!「你是女方的親人嗎?」

  心蔚搖搖頭。

  「那麼,你是男家的朋友,」那年輕人存心搭訕,看樣子想化敵為友,「我是新郎的表弟,我姓甄。」

  心蔚微笑,不出聲,像是聽不到小甄的話似的,他沒趣,便站起來離去。

  新郎有一張英俊而憂鬱的面孔,心蔚想,與曼曼有關的人,都有化不開的哀傷,這曼曼簡直是個阿修羅。

  禮成後心蔚輕輕退出。

  有人在她身後叫:「曼曼,是你嗎,曼曼。」

  心蔚轉過頭去,是一個作伴娘打扮的少女。

  那女孩子才十六七年紀,長得很漂亮,見心蔚轉過頭來,好奇地打量她,一邊說:「他們都說遊曼曼是個尤物,我想一睹廬山真貌,果然,你長得很好,不過,」少女側側頭,「少了一點什麼,想像中你應該像卡門,充滿野性魅力,豔光四射,叫異性拜倒裙下。」

  心蔚不禁哈哈哈哈笑起來,說得好,說得真好。

  「但,」她回答:「我不是遊曼曼。」

  少女失望了,「你不是她,那你是誰?」

  「我是一個很平凡的,來觀禮的客人。」

  心蔚回到家,第一件事便是找房屋租售經紀小王。

  小王詫異,「又有什麼事?」

  心蔚知道他嫌她煩,但她也是逼不得已,逼她的是好奇心。

  「你能不能把上屆住客的電話給我?」

  「小姐,你恁地強人所難。」

  「小王,我們是熟人,求求你。」

  「我得先徵求他的意見。」

  「我等你消息。」

  一等就是三天,這小王,做生意時起勁之至,纏住人不放,生意做成之後,什麼都懶洋洋,要找他,大概就快要在半個月前預約,典型的小人物辦事作風。

  心蔚追過他幾次。

  在這段期間內,心蔚把衣櫃內所有衣服都試遍。

  遊曼曼交際廣闊,一露臉,就有人上來招呼,可見是個名女人,找她下落,應該不難。

  心蔚最喜歡其中一條鑲長流蘇的繡花披肩,閑日也把它搭在肩膊上走來走去,她喜歡看那些排穗晃動。

  電話鈴響。

  心蔚想!又是叫我去派對的邀請?

  那人先咳嗽一聲,「我姓唐,」他自我介紹,「我現在在多倫多,小王說你找我?」

  「唐先生,」心蔚大喜過望,「終於聯絡到你了。」

  「小姐,有什麼事?」小唐有點受寵若驚。

  「唐先生,你以前租過這間公寓?」

  「我住這三年。」

  「請問,櫥裡的女裝衣服,可屬於你?」

  唐先生笑:「不,不是我所有,我很正常,我沒有心理變態。」

  心蔚也只得笑。

  小唐接著說:「我不知道那些女服的來龍去脈,只知道有一個朋友在半年前托擺在我那裡,一直沒回來取,我想事主已經不要它們了。」

  「請問你那朋友是男是女?」

  「他也是男人。」

  心蔚又問:「你同他仍有來往?」

  「有,他在大昌洋行電腦部任職,姓侯。」

  「謝謝你。」

  「怎麼,不打算請我喝茶?」

  「唐先生,你回來的時侯我一定敬你一杯。」

  小唐呵呵笑著掛斷電話。

  這人倒是可愛。

  第二天,心蔚找到大昌洋行去。

  在接待室坐著等見侯先生,心蔚仍穿著曼曼的衣服,那是套乳白色鑲黑邊配金紐扣的香奈兒。

  接待室空氣有點冷,茶几上放著幾本國家地理雜誌及大昌行的年報。

  這侯先生是個怎麼樣的人?

  剛在想,有聲音在身後響起,「找我?」

  心前轉過頭去,呵,這並不是她尋找的人,原來侯先生是個胖胖的好好先生。

  心蔚還是把來一意說一遍。

  「是,是有這回事,一大箱衣服,沒地方放,輾轉擱小唐家,他是單身漢,家裡有的是空間。」

  「那些衣物最初屬誰?」

  侯失生不加思索答:「是我小姨的舊衣。」

  小姨,即侯大太的妹妹。

  「侯太太姓游?」心蔚大感興奮。

  侯先生訝異,「不,內人姓淩。」

  啊,線索又斷了。

  心蔚說:「我想知道那些衣服倒底屬於誰,侯先生我想見一見淩小姐。」

  侯先生十分一意外,不過,好好先生即好好先生,他想一想,笑道:「大家都是年輕女郎,應該談得來。」他寫下一個電話號碼。

  心蔚千多萬謝,把自己的電話也交給侯先生。

  深夜,她穿著那件披肩,坐在客廳中喝香茗。

  遊曼曼一定甚少獨處的時間,心蔚感喟,而她,她是一顆寂寞的心,父親去世後,母親跟兄長移民去照顧孫子,只剩她一個人住本市。

  不知後地,在本市出生長大,念完小中大學,心蔚的朋友卻極少,去過許許多多聚會之後,她覺得乏味,自動棄權,同那班吃吃喝喝的朋友漸漸疏遠。

  心蔚這個人很實際,外頭的人比她更現實,現代社會,相識遍天下有什麼用,知己無一人。

  心蔚低聲問:「曼曼曼曼,你有知己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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