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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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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用手撥動個內衣裳,衣料窸窸窣窣,似在嘆息。 能夠穿遍那麼多漂亮的衣裳,走遍舞會,恐怕不會寂寞。 心蔚睡了。 電話鈴響起來,心蔚看鬧鐘,才早上七點。 她打著呵欠,「哪一位?」 「我姓淩,聽姐夫說你找我。」聲音爽朗清脆。 心蔚連忙把惺忪的聲音收起來,「淩小姐,你好。」 「姐夫說是關於那箱子衣服的事。」 「是是是,它們此刻在我的衣櫃裡。」 「那個姐夫,我原木想把衣服擱他家裡,沒想到他把它們送了人。」淩小姐十分嬌嗔。 「是你的衣服?」 「才不是,它們屬於我一個朋友。」 「遊曼曼?」 「咦,你怎麼知道?」 啊,終於找到了,心蔚籲一口氣。 淩小姐說:「曼曼不要那些衣服了,勞駕你,把它們扔掉算數,我改天請你喝茶。」 心蔚怎麼會放過她,立刻打蛇隨棍上,「今天下班有沒有空?」 那淩小姐一怔,「可以呀。」不知對方熱情從河而來。 「六點正我在紅獅等你。」 好幾個人都叫心蔚把這櫥衣服扔掉,心蔚決定把它們占為己有。 她穿著遊曼曼的毛線花格子套裝出去見淩小姐。 淩小姐很準時,見到心蔚,一怔。 她馬上說:「曼曼最喜歡這件套裝,她說凱斯米輕,穿著不會累。」 心蔚失笑,「從沒聽說衣服會穿累人。」 淩小姐答:「你要是像曼曼那樣穿法,你也會累。」 「曼曼在哪裡?」心蔚逼切地問。 淩小姐答:「曼曼歸隱了!她厭倦一切,決定過新生活,丟下所有漂亮衣服,所有派對,只帶一件行李,到倫敦去讀書,不久就結婚,搬到康瓦爾郡,我就知道那麼多。」 心蔚膛目結舌:「呵,真是個傳奇人物。」 「你說得對,本市不知幾許小生為她傷心至今呢。」 「淩小姐,你是她好朋友?」 淩小姐笑,「我比較不妒忌她。」 「你有沒有她現在的地址?」 淩小姐搖搖頭,「她有意回避我們,我們就要識相,不要再去掀她底細。」 心蔚連忙點頭,「是,是,說得太對了。」 「那些衣服,她真的不要了,隨你處置吧。」 心蔚忍不住問:「你為什麼不要?」 淩小姐一呆,「曼曼的衣服?」她笑了,「那些款式不適合我,我愛穿粗線條衣服。」 淩小姐舉起啤酒,「來,讓我們祝福曼曼。」 心蔚卻問:「你信不信衣服會有生命?」 淩小姐差些沒嗆到,「什麼,你說什麼?」 心蔚回到家,打開衣櫥,輕輕地逐件衣服撥動。 她低低對它們說:「現在你們統統屬於我了。」 衣服輕輕晃動,像是聽得懂心蔚的話。 「曼曼厭倦了你們*一不要緊,我卻想過一過燦爛的生活,請帶我到舞會去,快,快。」 心蔚自櫥內抽出一件血紅的低領紗衣。 她問:「今晚,我該到哪裡去?」 電話鈴響起來。 心蔚笑,「來叫我了,謝謝你。」 她拎起話筒。 那邊是另外一個年輕人的聲音,「心蔚,今晚九點北極星夜總會,不見不散。」 「喂喂喂,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?」 那年輕人狡儈地答:「呵,一件紅色紗衣告訴我。」 「你是誰?」 「我?我是一套黑色的西裝,哈哈哈哈。」 啊,心蔚想,一套黑色的西裝來約會紅色的紗裙,衣服與衣服之間的會面帶動了人與人的緣份。 今晚,她有種感覺,她會見到她要見的人。 她在九時半左右抵達夜總會,舞池已十分擁擠。 心蔚在找黑色的西裝。 黑色西裝雖是十分普通的衣著,但舞池裡卻見不到。他還沒有來,且耐心地等一等。 心蔚悠然地喝著果子酒。 偶而抬起眼,她看到他了,一點都不差,他站在舞池邊,靜靜地看跳舞的人。 他大膽地走過來,道:「我在等紅色的紗衣。」 心蔚笑,「我就是。」 那年輕人目光精神而敏感,聲音輕輕的,「是,我終於等到你了。」 「那麼,來跳個舞吧。」 心蔚異常主動,穿上游曼曼的衣服,她仿佛沾上了遊曼曼的習氣。 而曼曼,當然有她可愛的一面。 心蔚下舞池跳舞。 她決一意從平淡的生活走出來,聽那一櫃子衣服的話,開開心心的玩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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