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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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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。」我說。 天濛濛亮了。魚肚白的天空,淡淡的月亮猶掛在一角,象個影子,是愛情的靈魂。 「婚禮完畢,你就該回家了。」愛德華勸我。 「是的。」 「我喜歡你,寶琳,你對占姆士是真心的,不比梵妮莎對菲臘。」愛德華說。 「你這孩子懂些什麼,」我歎口氣,「梵妮莎對菲臘才好呢,你不明白。」 「你看你,又教訓我,我好不容易溜出來見你,你總不見情。」他笑。 「你倒是自由。」我的意思他自然明白。 「比起占姆士,那當然,」愛德華說:「他做人一生跟著行程表:什麼時候出生,什麼時候結婚,跟誰生孩子,吃些什麼,穿那種衣服……他生活很苦惱。」 我岔開話題:「即使是你們的名字,也很受嚴格挑選,來來去去是占姆士查理士亨利。」 愛德華大笑,「不然叫什麼?羅拔王子、艾維斯王子?名字也有格局呀,女孩子當然是瑪麗,維多利亞、伊麗莎白,你幾時聽過有雲蒂皇后、吉蒂皇后?告訴你,母親不喜歡比亞翠斯這個名字呢,大嫂將來還有得麻煩。」 我喃喃說:「真厲害,必也正名乎。」 「你滿意啦?她做人也不好過呢。」愛德華說。 我的眼睛刺痛得睜不開來,愛德華帶著我與保鏢B3上飛機。 那機艙小小,非常舒服,我用藥水敷了棉花,覆在眼上休息。 愛德華在一邊看圖書,他在讀一本有關中國名勝古跡的書,他問我:「秦始皇帝為什麼要造那麼大的墳墓與那麼多的陶俑?」 我說:「愛德華,關於中國與關於人性,我不會知道得比你更多。」 「他是一個怪人。」他合上書本下個結論。 「誰?」 「秦始皇帝。」 「天。」我呻吟,「我不會關心不相干的人,你為什麼不關心一下身邊的事呢。」 「寶琳,我能否問你一件事?」我趨向前來。 「什麼事,說吧,別問得太深刻。」我取下眼上的棉花。 「占姆士有沒有送過你一隻袋表,跟這一隻一個式樣的?」他自褲帶取出他的表。 我看一看,「有,我很喜歡這只表,怎麼,你們幾兄弟人各一隻呀?」 「你說的不錯,這是祖父在我們廿一歲的時候送我們的生日禮物,小弟還沒有收到呢。」愛德華說。 「你有廿一了嗎?」我微笑。 「寶琳,說真的,這件禮物,我們應保留到死的那天,而占姆士卻給了你——」 「你想代他討還是不是?」我一骨碌坐起來,「真嚕嗦,從沒見過這麼小家子氣的王子,」我取過手提袋,掏出整只織錦袋交給他,「拿回去。」 「寶琳,你不明白——」 我瞪大了眼,喝道:「我明白得很,你閉嘴!」 他震驚。 我罵:「你們家,男人全部婆婆媽媽,女人則牡雞司晨,我受夠了。」我閉上眼睛。 我默默數阿拉伯字母,平靜下來。呵一輩子對著他們的又不是我,我何必擔心,我應當慶倖我只是個觀光客。 我緊閉著嘴唇,又一次做了阿Q。 愛德華說:「我知道你生氣了,但我情願看你生氣,好過看我母親生氣,我怕她怕得要死。」 我睜開雙眼,我說:「你真可愛得要死。」 「請你原宥我們,寶琳,對一隻鳥兒解釋飛翔是困難的事。」說來說去,他要取回金表。 「這麼伶俐的口才。」我詫異。 「不錯。」他眯眯笑,「我占這個便宜。」 飛機經過三小時的旅程就到達了,一樣又服務員招呼茶水,真是皇帝般的享受,不必苦候行李,經過海關的長龍,我們直接在機場上車。 愛德華還替我挽著行李下飛機哩。 他說:「B3會得替你安排住所,明天你可以自由活動,不必跟旅行團行動,我會再跟你聯絡。」 我問:「菲臘與梵妮莎會來嗎?」 「沒請他們觀禮,如有興趣,他們可以跟市民站在一起。」 「太過分了。」 「寶琳,我母親是那種一輩子記仇的人。」 「我呢?」我忽然明白了,「我是怎麼可以來的?」 「如果沒有母后的懿旨,我敢來見你?」愛德華笑。 「她為什麼邀請我?」我問:「向我示威?」 愛德華還是笑。窩臉紅了,多麼荒謬,她居然要向我示威。 「她尊重你的原因,跟我喜歡你的道理一樣,你是這麼天真,居然忘了你是占姆士的救命恩人。」 「就因為如此?」我問。 「足夠了。」他說:「寶琳,我們明天見。」 「我非常寂寞。」我說:「得閒出來陪陪我。」 「我看看能否出來。」愛德華說:「但別等我。」 「去你的,等你?」我伸長了脖子,罵他。 他笑著走了。 §第八章 他把我安排在酒店頂樓最好的套房中, B3在門外,不知是保護我抑或是監視我。 我斜倚在床上看電視卡通,有人敲門,我順口說:「進來。」我以為是B3。 「馬小姐。」 我抬頭,「你!」我跳起來,「B3,B3!」我大叫。是那個太陽報記者,穿著侍役的制服,他又混進來了。 「你是怎麼跟蹤而來的?」我尖聲說:「你簡直象一隻冤魂。」 「噓——」他趨向前來。 「B3呢?你把他怎麼了?」我退後一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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