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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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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轉頭。 是那個太陽報的記者,又碰見他了,真是天曉得。 「你好。」他說著一屁股坐在我的旁邊。 他被我打傷的下巴貼著紗布橡皮膠,樣子很滑稽。 「喝悶酒嗎?我來陪你如何?」他搭訕。 「你還死心不息?」我詫異的問:「我不會跟你說任何話,你放心,我沒有喝醉。」 「你已經醉了,馬小姐。」 「你的律師信呢?」我問:「我在等。」 「明早便送到你手中。」他說:「祝你好運。」 我歎口氣,「我一生與幸運之神沒碰過面呢。」 「如果你給我獨家消息,我們可以握手言歡,重歸舊好。」 我斜眼看他,夷然說:「真好笑,我幹嗎要跟你這種人握手,快快走開。」 他頹然,「你們都看不起我。」 「你象一隻蒼蠅。」我說:「誰會愛上一隻蒼蠅?」 「你至少可以嘗試一下。」 「蒼蠅?沒可能。」我搖搖頭。 看樣子他也有點酒意盎然,他說:「看,沒有人願意給我一個機會。」很沮喪。 我哈哈大笑起來,差點沒自酒吧的高凳上摔下。 他氣道:「你這個幸運的小女人,你不知民間疾苦。」 「我不知疾苦?我的疾苦難道還告訴你不成?」 我說:「嘿,給人刮了耳光,我還得裝笑臉安慰那個人,問他的手痛不痛,大叫打得好打得妙呢。為了生活,我什麼委曲沒受過?除了沒賣過身,眼淚往肚裡吞的次數多得很呢。」 「說來聽聽。」太陽報記者說。 「我幹嗎要說給你聽?我的苦惱,只有耶穌知道——」我唱將起來,「耶穌愛我萬不錯,因有聖經告訴我,主耶穌愛我,主耶穌愛我,聖經上告訴我……」 「你喝醉了,馬小姐。」是B3的聲音。 「B3,我叫你走開,你怎麼不走?」我很惱怒。 「馬小姐,我護你回去。」B3不由分說,拉起我就走。 我被他挾持著回旅館。 我飄飄然只覺得渾身沒半絲力氣,一下子就沉睡過去。我沒有那麼好福氣睡到天亮,我輩陣陣頭痛襲醒,眼睛腫得睜不開來,呻吟著滾下床來,抓住床背站好,外頭會客室有燈光,我看到B3坐在那裡喝牛奶吃麥維他餅乾,一邊看電視。 這人真懂得享受,我哼哼唧唧的跑出去,坐在他身邊,令他嚇了一跳。 「什麼片子?」 「雪山盟。」他不好意思,「老片子了。」 「海明威的『凱利曼渣羅之雪』?」我問。 「是的,小姐。」他有點意外,「你看過這套電影?」 「我獨自餓了,有什麼吃的?」我問。 「我替你下去買熱狗可好,小姐?」他說。 「謝謝你,我實在走不動。」我把頭擱沙發背上。 電視聲浪很低,我兩眼半開半閉的看起電視來。我得回家了,一定要回家,我不能如此崩潰在異鄉。 有人推門進來。 「可是你,B3?」我問。 「你跟B3做起朋友來了,嘖嘖嘖。」 我抬頭,是愛德華,英俊的愛德華。 「愛德華。」我的救星。 「噓。」他擠擠眼,一隻手指放在嘴唇邊。 「你怎麼來了?」 「我是愛的僕人,」他念起十四行詩來,「受靈魂的差遣,忠於我的主人……」 「占姆士他——」 愛德華把熱狗及牛奶遞給我,面色就轉得肅穆了,「寶琳,占姆士後天結婚。」 「我知道。」我咬一口熱狗,麵包象蠟一樣的味道。 「你看上去很淒慘。」愛德華說道。 「兩個人當中選一個,」我說:「而我永遠是落選的那一個。」 「雖敗猶榮,對手太強。」愛德華安慰我。 我馬上努嘴,「才怪!你為什麼不說形勢比人強,沒奈何?」我想到奧哈拉,他比我強?滑天下之大稽,我想認輸,只怕他隨時良心發現,不給我這麼委曲——他比我強?天曉得。 「你別氣壞了自己,占姆士有他的苦衷。」愛德華說。 我的頭更痛了,胸口悶得像是隨時要炸開來,巴不得可以殺人出口怨氣。 「寶琳,」愛德華說:「我陪你去參觀婚禮如何?」 「是前三排的位子嗎?我一向坐慣包廂的。」我說。 愛德華凝視我,「寶琳,你的心已碎,何必還強顏歡笑?」 我掩住胸口,「如果心已碎,我又不是比干,如何還活著張嘴說話呢?」 「我陪你走一趟,」愛德華說。 「你這小子,你懂什麼?」我說:「婚禮有什麼好看?」 「你不想看看她真人?」愛德華問:「看戲看全套呀,見過瑪麗皇后,也應見見未來的比亞翠斯皇后。」 我拍一拍手,「說到我心裡去,我確是不應該錯過這樣的好機會。」 「我訂了飛機,我保證你沒坐過七座位的私人噴射機,來,試一試,什麼都有第一次。」 「你真可愛,」我說:「愛德華,誰做你的女朋友,真是好福氣。」 他眨眨眼,「可不見得,她們都埋怨我不夠專一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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