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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


  「不如你去打發她。」

  薔色走到客廳,那女客察覺,滿面笑容抬起頭來。

  薔色與她一照臉,感覺就如照鏡子一般,對方容顏與她似乎一模一樣。

  薔色立刻知道她是誰,呆在當地動彈不得。

  女客熟絡地說:「你放學了。」

  薔色要隔一會兒才說:「你好。」

  「大家好,陳綺羅什麼時候回來?」

  「你們約好幾時?」

  「五時半。」

  「也許交通擠。」

  「那,應該早些出門呀。」有點不耐煩。

  薔色坐下來,看著她,「你,一直在本市?」

  「不,我已移民澳洲悉尼。」

  薔色點點頭,「這些年來,一點消息都沒有。」

  她笑道:「也不會有人想念我吧。」

  薔色張開嘴,想說什麼,又閉上嘴。

  輪到她反問:「你一直住這裡?」

  薔色點頭。

  「生活不錯呀,比跟著我強多了。」

  薔色提醒她:「父親已經去世。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

  薔色提起勇氣,「你可是來帶我走?」

  方女士一愕,「呵,不,走,走到哪裡去?」

  薔色本來還抱著一絲希望,聽到她如此反問她,心中一涼,連忙低下頭。

  她鼻子發酸,說不出話來。

  接著,方女士說:「我聽見他不在了,前來接收遺產。」

  薔色退後三步,這才真正看清楚來人。

  像,像得不能再像,連鬈髮都遺傳自她,面形,身型,都大小同異,可是,她的雙目含一股精悍之氣,把薔色擋在一個距離之外。

  並且隱隱帶著納罕,什麼,你想什麼,帶你走?

  「你在這裡生活得很好呀。」

  薔色鼓起勇氣再說一遍,「可是,我父親已經去世。」

  對方似不能領會她的意思,「看你的衣著就知道了。」她像恭唯陌生人,「多合身多舒適。」

  薔色完全靜下來,她從未想過與生母重逢會是這個情況,她以為雙方至少會沉默地流下眼淚,可是她居然絮絮閒話家常,不讓薔色有開口機會。

  正在這個時候,大門打開,薔色抬頭一看,鬆口氣,是陳綺羅回來了。

  她身邊還跟著一位穿西服拎公文包的男士。

  綺羅一臉笑容,一進門便向薔色招手,薔色走到她身邊,她輕輕問:「你還不去做功課?」

  把薔色撥到身後,似保護一隻小動物那樣。

  然後,她才過去與客人握手,「是方國寶女士吧,我來介紹,這位是石志威律師,對不起我回來遲了,叫你久候,下次大駕光臨,請早些通知我。」

  看一看茶,吩咐傭人:「換熱的龍井上來。」

  兩位女士面對面坐下。

  這時,薔色已退回自己臥室,可是客廳外頭的聲音可以聽得到——

  「我來接收甄文彬的遺產。」

  「甄文彬沒有遺產。」

  「陳小姐你開什麼玩笑!」

  「所以我請了石律師來,他可以給你看文件,他願意向你擔保,甄文彬沒有遺產。」

  「這幢房子呢?」對方驚呼。

  「這幢公寓是我五年前所置,那時我還沒認識甄文彬其人,石律師會清楚向你交待。」

  石律師站起來,「方女士,請隨我到書房,我會解答你的疑難。」

  方氏霍一聲站起來,一臉不忿,咚咚咚跟律師進書房去。

  薔色坐在書桌前,垂頭緊緊握住雙手。

  綺羅端著蛋糕與牛奶進來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薔色的頭垂得更低。

  綺羅歎口氣,輕輕說:「她把你當陌生人,也只有好,互不相干。」

  薔色仍不出聲。

  頭垂得那樣低,綺羅把手擱在她後頸上,「她來看看有什麼遺產,也不過是人之常情。」

  甄文彬唯一遺產便是甄薔色,為什麼她不要她?

  「石律師會向她解釋一切,她還是特地乘飛機前來的呢,個人環境並非富裕,在悉尼一間中國菜館裡做掌櫃。」

  薔色呆呆地聽著。

  「不相愛有不相愛的好處,像我,從來沒有思念過那班親戚,不知多輕鬆。」

  可是,薔色覺得羞愧。

  綺羅勸道:「她是她,你是你,你不必為她行為負責。」

  書房門打開,方國寶女士大聲而急躁地說:「這些年來,甄文彬一毛錢也沒剩下?」

  律師聲音很清晰:「我已交待得一清二楚。」

  方女士頓足,她似鬥敗公雞似跌坐在沙發裡。

  綺羅站在門口看著她。

  過片刻,她抬起頭,「你是否一早已把一切產業轉到自己名下。」

  「你知道沒有這樣的事。」

  方女士很頹喪,「我問同事借了錢買飛機票來。」

  綺羅立刻對石律師說:「把那筆款子算給方女士。」

  薔色不相信她會接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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