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悄悄的一線光 | 上頁 下頁 |
四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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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婚夫同她說:「父親存了一點零用進你戶口,你愛怎樣用都可以。」 佐明十分開心。她到銀行去查一查,原來所謂零用,竟是六位數字,佐明大喜,即刻把款項轉入支票賬戶,當場寫了兩張支票給慈善機關。 一張給宣明會助養一名甘肅省兒童,另外一張給奧比斯眼科飛行醫院,這兩所正是佐明最尊重的慈善機構。 剛把支票寫妥,忽然聽到嘭一聲響,抬頭一看,見到有一個老太太摔倒在地,連連呼痛。 佐明最怕看到老人及孩子吃苦,立刻一個箭步,以運動員的速度趕到老人身邊。 佐明對急救有認識,她馬上發覺老人手臂已經折斷,剛巧她戴著一條羊毛圍巾,立刻除下,手勢熟練,將老人手臂縛在胸前,以免斷骨移位。 這時,老人的親人趕到,救護車也來了,佐明目送老人離去。 她把支票交給銀行存入慈善機構賬戶。 那櫃檯服務員說:「蔣小姐,你真好心。」 「舉手之勞,任何人都會那樣做。」 服務員肯定地說:「也不是每個人會那樣做。」 銀行經理有點緊張,找人出來研究大理石地板是否太滑。 佐明天性豁達,走出銀行,渾忘此事。 至於送給老人的那條圍巾,還是母親給的禮物呢,但是佐明覺得作為圍巾,最佳用途也就是這樣,比裝修她的脖子更好。 蔣佐明根本沒有把這件事儲藏在記憶裡。 那天,小小的品碩也碰巧在銀行裡辦手續。她心不在焉。 想起父親對她說:「你趁早離開這家,對你有好處,走,走得越遠越好。」 品碩用手捧住頭。災難快要來臨,她似有靈感,這是暴風雨的前夕。 父親已知母親有過男友,且被這男人欺騙,真是賤上加賤,絕對印證了她該死,他加在她身上的懲罰,完全正確。 以後,他無論對她怎樣,都是替天行道。 她也知道這一點,不然,她不會乖乖回來。 品碩當日精神恍惚。銀行職員問:「阜小姐,你打算換美金?」 品碩回過神來:「是,請替我換一百元一張匯票,共兌三張,我用來做美國大學的報名費。」 「呵,到美國留學。」職員怪羡慕。 品碩點點頭,接著,她坐到大堂一角去等候叫名。 一到外國,就不能照顧母親了。母親最近反常地沉默,時時整天不說一句話。 品碩叫她,她也不理睬,走到她身邊,搖她,她才抬頭,一臉茫然,像是不知身在何處,她是什麼人,品碩又是誰。 這分明是患精神病的症狀。 品碩鼓起勇氣同父親提出,母親需要獲得適當的治療。 她父親放下酒瓶笑笑說:「你別叫她矇騙,她這次回來,面子盡失,故意裝癡扮瘋好下臺階,你是小孩,哪裡懂得這種人陰險的心思。」 品碩心靈受到極大煎熬。正在沉思,看到對面的一個老婦人不知想做什麼,一開步就摔倒在地。 品碩看得再清楚沒有,老人打側跌倒,手臂本能地一撐,但是老人骨質鬆脆,不能承力,反而折斷。 當場有人趕過去幫她。 品碩是個好學生,品學俱優,她本能地覺得應當助人。 她見老人雙腿簌簌抖動,立刻用書包枕著她雙腿,有助血液流通。 片刻間老人已被人抬走。品碩取回書包,拿了匯票回家。 打開門,看見母親一臉血污坐在一個角落裡發呆,品碩哪裡還記得銀行大堂的一幕。 三個人都把老人忘得一乾二淨。 她們都不是幸福快樂得可以把生活小事傳頌一番的女子。 年齡、背景、個性全無相似,但是卻曾經邂逅,有過短暫的彙聚。 糊塗有糊塗的好處,至今還有話題:「為什麼偏偏幫我們三個?」 「也許光還有幫助其他的人。」 「喂,假期將結束,想一想,還有什麼節目?」 「不如去聽歌劇。」 「百老匯歌劇?」 「不,去看《蝴蝶夫人》。」 佐明說:「我不懂意大利語。」 「歌劇是一種藝術,只需欣賞神會,毋需瞭解。」 李和看著廣田:「這話多玄,好比說:女性是藝術,只需疼惜欣賞,毋需瞭解。」 佐明笑嘻嘻問:「李和你不瞭解廣田嗎?」 這時綿綿忽然走過來一本正經地說:「我希望大家瞭解我。」 各人笑得彎腰。 他們一行人去市中心觀劇。 票子照例一早售罄,有人在門口兜售黃牛票,李和與羅天山不加思索過去接洽,志在必得。 廣田由男士替她們出頭。 天微雨,她們懶得帶傘,霓虹光管反映在溝邊的水裡,五光十色。 在這個陌生的觀光區裡,奇異地,廣田心裡忽然踏實,並且覺得安全。 手提電話這時響起來,佐明接聽。 「是,看《蝴蝶夫人》,你也喜歡普西尼?你們也來吧,多買兩張票子等你,有沒有票子?有,要多少有多少。」 廣田知道電話另一頭是許律師與關永棠夫婦。 「我們在奧菲恩戲院門口等你。」 她走過去同李和說:「多買兩張票子。」 黃牛聽懂了:「第五排中央,最好的位子,不要還價了。」 李和有備而來,把現鈔數給黃牛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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