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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三


  市中心也有景觀,兩輛跑車爭路,磨擦彼此車邊了,兩個司機下車爭論,一個是年輕漂亮的女郎,另一個是高大英俊的男子,一照臉,已深深為對方吸引,怒氣全消,竟攀談起來。

  他倆終於交換了地址、電話,依依不捨地把車子駛走。

  是呀,方宇想,人生有苦有樂,必須苦中作樂。她不禁釋然。

  方宇轉過身子,緊緊擁抱永棠。

  第二天,他倆在市中心婚姻註冊處宣誓成為夫婦。

  方宇破例穿一套桃紅色衣裙,看上去十足一個新娘子模樣。

  早些日子已經知會父母,她父親十分贊同:「永棠是個有肩膀的男人,實事求是,很好。」

  母親則嘀咕:「回來可要補請喜酒,走得那麼遠,什麼時候回家?」

  方宇對永棠說:「你會喜歡我們家的一元商店。」

  永棠答:「一定。」

  然後,客人都來了。

  王廣田與李和,蔣佐明與羅天山,還有小品碩,小旅館頓時熱鬧起來。

  每個人都說這是他們生命中最開心的一段日子。

  白天,各自活動,四處去做遊客,逛街、遊博物館,看名勝、買紀念品,傍晚,回到酒店交換心得,大吃一頓,休息,聊天,下棋,打牌,每個人都胖了。

  品碩問:「可以這樣過一輩子嗎?」

  「當然不可以,你還要讀書。」

  品碩說:「寫那麼多功課,一樣會老。」

  許方宇恐嚇說:「不做好功課,又老又醜。」

  品碩駭笑:「這我相信。」

  佐明說:「令我最安慰的是,家母得到歸宿,許律師,又是你成人之美吧?」

  「不,是他們有緣分。」

  羅天山笑:「許律師說得好。」

  小品碩問:「許律師,你是讀法律、頭腦新進的人,你也信命運緣分?」

  方宇看著少女:「且不論因緣,少年人一定要勤力讀書。」

  大家都笑了。稍後,方宇有事同丈夫出去,她們三人議論起來。

  「許律師到今日都不肯告訴我們光是誰?」

  佐明張望一下門口,像是怕有人聽見。

  品碩欲言又止。

  廣田看見了:「品碩,說一說你的意見。」

  「會不會就是許律師本人?」

  大家一怔,但佐明隨即說:「我想不是,那人極為富有,並非常有同情心。」

  佐明說:「但是我確信許方宇撮合了家母的婚姻。」

  「她為光添加了不少美麗的枝葉,做得盡善盡美。」

  廣田看著李和:「李和,你的出現也是許律師安排的嗎?」

  李和想一想:「當日,她用手一指,便叫我跟她出外辦事。」

  廣田問:「誰告訴她我住址?」

  「她沒同我說過,答應我,廣田,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,過去種種,埋在心底,假期之後,要做的事多得很,要走的路不知有多長。」

  「李和說得對。」

  「將來你我有能力的話,也可以幫人。」

  品碩說:「我至少可幫低班同學補習功課。」

  「那對小朋友也是很大的鼓勵。」

  三個女子,竟然完全不記得,某日下午,在一間銀行大堂,她們曾經偶遇。

  一個老人忽然跌倒在地,發出很大聲響,她們三人不約而同丟下手上在做的事,奔到老人身邊協助。

  她們三人都沒有抬起頭來看對方。

  稍後,亦無留意到許方宇在場。

  一切不過是刹那間發生的事,歷時三兩分鐘,那老太太的家人隨即來接,救護車趕著載走老人,銀行大堂迅速回復平靜。

  小小一宗意外,廣田立刻把它丟在腦後,她管自己的事還來不及,她當日在銀行排隊提取現款交租。

  就在稍後,她發覺賬戶裡的十萬元被人全部取走。

 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,立刻扭住銀行經理研究。

  經理查到來龍去脈:「王女士,這本是你與丈夫聯名的戶口,兩個人當中,隨便一人,即可簽名取走款項,上星期上午九時三十七分,他已提取全部存款。」

  廣田像被人刮了一巴掌。

  這人不是已經返回澳洲消失了嗎?怎麼又忽然回本市提走現款?

  廣田臉色發綠,跌跌撞撞走出銀行,眼前金星飛舞。

  要怪怪自己。

  太不小心了,活該任人宰割。

  回家途中,廣田整個人抖得似一片落葉,耳畔嗡嗡響,跌跌撞撞走到路邊,靠著一根肮髒的燈柱,低下頭,呆半晌。

  廣田根本不記得那天她怎樣回到家中,綿綿伏在她肩上睡著了,她緊緊抱住她,落下淚來。

  人家流的是熱淚,她卻覺得自己淚水冰涼,面頰倒是滾燙。

  她發燒,病了一場。等到病好,廣田手頭已經沒有錢。

  不久,許方宇律師找上門來。

  廣田怎麼會記得那日銀行大堂中發生的事,她耗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那不愉快記憶在腦袋中刪除。

  她當然不知道見過光一面,那受傷的老太太,正是她們此刻最想見的人。

  而蔣佐明,那天,她又是為什麼,湊巧在銀行?

  那天,她的心充滿憧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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